少女漆黑的瞳孔被無聲浸潤,麵上明明沒有多麼悲哀的表情,可這平靜的敘述,卻讓五條悟不由得心上一顫,驚訝地愣在了原地。
八神緣這是……哭了?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高專的時候他倒是試圖安慰過歌姬,隻不過似乎沒安慰到點上,對方還小氣地生氣到現在。
正想著該怎麼組織語言,審訊室的大門卻被忽然敲響。
緊接著,大門打開了一條縫隙,室外的光線從縫隙中湧入,守衛人員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抱歉,這次的探視得提前終止了,天元大人想要見一見八神緣。”
有了其他光源,眼睛的不適得到暫時緩解,緣眨眨眼,第一時間轉頭看向五條悟,卻見他也是一副意料之外的樣子。
兩人麵麵相覷,接著又默契地同時望向來人。
雖然不清楚天元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摻和進來,但光憑推測,顯然不能夠證實他們的猜想,既然如此,不妨切切實實地走上一遭,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些什麼。
通常來講,關進咒牢中的人,很少有在身上仍背負著罪名的情況下,依舊能夠外出活動的。
夏油傑是個意外,他所佩戴的咒具【不退】,幾l乎能完全限製咒術師發動術式,在武力上不再具備威脅性。
然而特級咒具何其珍貴,具有“封印”“限製”這兩種特性的咒具,更是少之又少。
於是,最後的最後,八神緣是在一隊守衛人員緊張地看管下,才來到了【忌庫】所在的正確門口。
高專內的教學建築、神社、廟宇,林林總總加起來有超過1000道門,天元將唯一正確的入口藏在這數千道門中,並且每天更換配置,以防外敵發現入侵。
這道正確的門,不僅通往高專用來專門收藏危險咒物的【忌庫】,同樣擁有能夠直抵高專最下層的升降機。
天元所在的薨星宮,正位於高專的最下層。
將一棵樹藏於樹林之中,將一滴水融於江河之中,這個做法很聰明,然而,卻依舊被人破解了。
即便那件事發生之後的不久她便被管關入了咒牢,但緣依舊通過他人的轉述,勉強拚湊出當時發生的真相。
交流會的第一天是兩校團戰,戰鬥正進入白熱化階段之際,作為賽場的區域卻陡然降下未經備案的【帳】,於此同時,特級咒靈花禦現身其中。
趁著眾人將目光聚焦在此地,高專咒牢、忌庫、遠在千代田區的咒術總監會大樓同時遭到襲擊。
根據【窗】在事後對咒力殘穢進行的排查,參與進襲擊的人員中,除去幾l名被通緝已久的詛咒師,其中還有屬於八神命的咒力殘穢。
若說他們剛開始還隻是懷疑,但對方在這件事發生後一直杳無音訊的舉動,便在無形中佐證了他們的觀點。
相比於本身就是咒靈的八神命的叛逃,在那群高層看來
,似乎總監會大樓遭受襲擊和【忌庫】被盜這兩件事?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更加令人緊張。
畢竟其中一個關乎他們的身家性命,另一個,則關乎咒術總監會的權力,是否能繼續穩定維持下去的基礎。
【忌庫】中擁有能夠通往薨星宮的升降機,而總監會的權利,建立在作為國內主要結界的基底的薨星宮上。
換句話來講,沒有了天元,沒有了薨星宮,咒術總監會現在所能履行的職能,也將如同虛設。
大概是【忌庫】被盜的事給這群高層們造成了嚴重的心理陰影,【忌庫】門口的守衛人數又增加了一倍,再加上負責押送緣的看守人員,現場浩浩蕩蕩聚集了一大批人。
但真正有資格進入其中的,卻不過五指之數。
五條悟剛開始還想死皮賴臉地跟著進去,異常自然地無視了周圍虎視眈眈的眾人,卻不知是誰在背後告黑狀,將這件事捅到了夜蛾正道那兒,直接被趕來的校長摁倒在了升降機外頭。
在一眾人員的目送下,緣慢悠悠地步入電梯,透過電梯門緩緩合上的縫隙,她最後看見五條悟笑嘻嘻地朝自己揮了揮手,以及夜蛾正道點頭示意的動作。
喀嚓——
伴隨著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升降機的大門完全合攏,逐漸向下運行。
這條通往薨星宮的道路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修繕的,電梯格外老舊,頭頂昏暗的燈光搖搖晃晃,連帶著影子也在牆壁上張牙舞爪,非常有恐怖片的氛圍。
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眼前一切,下意識得將其在心中與平安時代的薨星宮做對比。
至少進入的方式高科技多了,沒再用皇室的血當作引子。
不過千年之後的皇室,血統也早已在一代代的通婚中變得不再純粹,是否還具有平安時代皇室血脈的奇效,現在仍然是個未知數。
總不能抓個親王放點血試試……吧?
沒過多久,升降機便到達了底層,映入眼簾的,是和平安時代毫無二致的景色。
恢弘的環形宮殿群,高大威武到仿佛貫穿整個筵山地脈的禦神木,就連其上纏繞的注連繩以及“之”字型禦幣,都如同昨日一般,絲毫未曾改變。
這裡,就是薨星宮的本殿。
即便心中早已推測出薨星宮真正存在的地界,並不以地麵上進入的區域為標準,然而當眼前之景真正出現時,緣還是不由自主地驚歎出聲。
從平安時代到令和時代,從京都到東京,相隔千載的時光,數百公裡的距離,這座跨越時間和空間的地下宮殿,再次出現在她眼前。
往昔的記憶在腦海裡浮現,一時間,竟有物是人非之感。
緣站在升降機的門口緩了許久,才重新收拾好心情,沿著特定的路線,逐漸向本殿走去。
雖然宮殿群的外表和從前一模一樣,但進入的方式卻與平安時代有所差異,要先根據特定路線進入本殿,拾級而下,穿過最後那道門的結界,才能見到天元的本體。
這防衛的森嚴程度
,比千年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也,也不知道這些年裡經曆了什麼,把人都逼成這個樣子了。
按照攻略在薨星殿中優哉遊哉地行走著,緣的體能不好,走幾l步便要停下來歇會兒,順道參觀一下周圍的風景,愜意程度堪比春遊。
上次來這兒時還在逃命,壓根兒沒心情關注周圍的景色,這次的時間倒是充裕了,足夠她在路上墨跡一段時間。
走走停停,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專心致誌地研究著道旁的古建築究竟始建於哪年之時,身旁卻突兀地傳來一個聲音。
“你究竟還要磨蹭多久?”
常年未曾有人涉足的地下宮殿,陰森又黑暗的建築群,忽然出現在耳邊的人聲,要素太過齊全,緣微微一頓,腦海中自動浮現出曾經看過的恐怖片來。
她慢慢轉過頭,在見到身後那個不明物體時,無數詞彙湧入腦海。
禁婆?水猴子?八尺大人?
沉默良久,她才麵無表情地歪了歪頭,問道:
“你哪位?”
她是在薨星宮沒錯吧,薨星宮裡除了住著天元外,應該沒有什麼其他稀奇古怪的地底生物吧,這副既然沒有外人看見,就隨便敷衍著長長的樣子是怎麼回事?!
即便她麵無表情,即便她語氣平淡,但天元依舊從這短短三個字中,聽出了無比震驚的情緒。
“是我。”
淡定地指了指自己,她麵不改色地回答道。
好吧,從這張同正常人完全不同的臉上,也確實看不出什麼明顯的情緒變化,可緣至少明白了,對方並沒有攻擊的意圖。
好歹千年前曾經見過天元一麵,雖然她的外形與從前天差地彆,氣息也有所變化,但在經過嚴謹認真地推敲之後,緣最終還是確定了其真實身份。
儘管如此,有一個問題,她不得不問。
“能冒昧地問你個問題嗎?”
在天元看來,不管是千年前的八神緣還是千年後的八神緣,年紀都連她的一個零頭也比不上,屬於幼崽之中的幼崽。
麵對幼崽,她的態度向來很和藹。
因此,聽到對方的問題,天元也隻是寬容地點點頭,示意她可以繼續問下去。
“那個……你和兩麵宿儺是有什麼親戚關係嗎?”
本以為會被問及為什麼會變成如今這副樣子的天元……
她都準備好解釋“同化星漿體”這個概念以及同化未成功的後果了!誰曉得這年紀還沒她零頭大的小姑娘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大概是她身上無語凝噎的氣息太過濃重,緣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解釋道:
“你現在這個樣子,和兩麵宿儺在平安時代的本體有點像。”
說有點像還是保守了,他們同樣擁有四隻眼睛,外表與正常人類截然不同,這二者的相像程度,簡直如同異父異母的親姐弟般。
宿儺倒還初具人形,天元現在的形象,已經完完全全變異成了其他生物。
歲月這把刻刀到底對她做了什麼!平安時代那個清冷成熟的美女呢?
“唔,兩麵宿儺啊。”
似乎是沒想到她會問這麼刁鑽的問題,天元頭疼地揉了揉腦袋,沉吟半晌,才接著說道:
“那家夥確實和我有點關係,不過現在卻不能告訴你。”
“現在不能告訴我?”
精準地抓住她話語中的漏洞,緣反問道:
“也就是說,未來的某個時刻,你能告訴我。”
“沒錯。”
天元點點頭,絲毫沒有遮掩自己的意圖,直接了當地說出了條件。
“如果你接任了我的位置,不管是國內的結界核心,還是薨星宮的使用方法,抑或是咒術界中這數千年來的所有秘密,你都能知曉。當然,免除咒術總監會對你的死刑,隻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