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數日內,咒術界的局勢已然天翻地覆。
而策劃這一切的,竟然是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的少女,甚至連羂索,都敗在了她的手上。
天元搖了搖頭,自哂道:
“當初的我,以為讓你接任【天元】的位置,是你所能選擇的最好結果。現在看來,倒是我托大了,你早就為自己鋪好了路,從未有一刻動搖。”
緣沒有理會她這些場麵話,一手托腮,另一手在棋盤上輕敲兩下,直截了當地問道:
“不用繞彎子了,我想見你,確實是另有所求。但你答應見我,也必然是因為我身上有你想要的東西,你想知道什麼?”
“果然,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
天元輕笑一聲,隨即又沉默了下來。
“坦白而言,我也不清楚自己想知道些什麼,但冥冥中有個聲音告訴我,來見你。所以你不妨先說出你的請求,看我能不能幫你。”
微微眯起眼,緣盯著看了天元許久,確定這就是她的想法,才斟酌著,緩緩道出了自己的來意。
不管是救伏黑津美紀這類被選為受肉的普通人,還是重新封印兩麵宿儺,這兩件事,都需要格外謹慎,不能出一點紕漏。
關於如何解決這兩件事,緣心中其實已隱隱有了思路,但保險起見,還需要做更多準備。
天元活了上千年,堪比一本行走的活字典,她知道的肯定比自己多。
既然如此,不妨一問。
“在涉穀結界內的領域展開,是我生平第二次展開領域。”
八神緣伸出手,為了讓對方明白她所說的,特意再次展開了領域。
儘管隻有短短一分鐘時間,卻讓天元震驚地愣在了原地,似是在同緣講話,又似是在自言自語般說道:
“這是……因果之力?”
怪不得,怪不得她會有冥冥中的感應,不斷接近八神緣,原來如此!
與宿儺和羂索相比,天元是同上蒼羈絆最深的人,也是被因果束縛最緊的那個人,在享受既得利益的同時,她不可避免地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名為【不死】的術式,既是禮物,也是詛咒。
壽命越是悠長,她便越恐懼死亡,即便活在虛無之中,也不願渡過三途川,去往那不可名狀的彼岸。
為了保有理智地延續生命,天元獻祭自己,永久地成為了結界的核心。
然而,她後悔了。
近乎永恒的生命所換來的,是深陷因果,永生不得寸近,再也無法觸碰他們這些人夢寐以求的——超脫。
她像是隻永遠不會停下的鐘表,在既定的軌道中一遍又一遍地重演過去,直至時間的儘頭。
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天元極力控製住自己,強裝鎮定地問道:
“你能解釋一下,你的領域有什麼效果嗎?”
“因果之力嗎?你的比喻倒是很貼切。”
嘴角微不可覺地一勾,緣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天元,接著說道:
“就像你所說的那樣,領域展開之時,在我眼裡,眾人身上都纏繞著屬於因果的線。”
她的【無住涅槃】能對衝掉任何領域,這一點,已經在涉穀驗證過了。
這種對衝甚至能夠無視對手的等級和能力,就連【無量空處】和【伏魔禦廚子】都能消融,像是直接逆轉了因果,一切都回到了尚
未發生之時。
當然,她也不是無敵的。
對衝掉領域所需要消耗的咒力之多,完全支撐不起第二次的領域展開。
若是對手能熬過第一輪,迎接她的,將會是一場苦戰。
“這種感覺很奇妙,我能捕捉到過去,也能預知到未來,撥動因果之線的時候,甚至能左右一個人的命運,讓其按照我的想法進行下去。那時候的我,就像是全知全能的神明。”
說到這時,緣忽然頓住了,直勾勾地看向天元。
方才那一分鐘的領域展開,她在天元身上,看見了密密麻麻,深淺不一的線。
這些線細如牛毛,卻因數量眾多而顯得極其惹眼,像是蠶繭般,將對方包裹在其中,誓要將其拉入沉淪,永世不得超生。
察覺到她有些奇怪的目光,天元抿了抿嘴,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問道:
“在我身上,你看見了什麼?”
八神緣沒有選擇隱瞞,非常乾脆地說出了自己看見的東西。
都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了,心理沒那麼脆弱,說不定自己都有數呢。
“你是國內主要結界的核心,應當已經知道,伏黑津美紀之所以會陷入昏迷,是因為她已經成為了古代咒術師的受肉。羂索說她的靈魂早已覆滅,但我卻不這麼認為。”
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緣輕輕一點自己的額頭,雖然是在笑著,眸色卻格外深沉。
“我曾經進入過伏黑津美紀的精神領域,她的靈魂,隻是沉睡了。”
緣一直很疑惑,她當初為什麼會做出那樣冒失的舉動,竟直接對著昏睡的津美紀發動術式,主動進入精神領域。
剛開始她以為是萬搞的鬼,後來又懷疑是羂索。
時至今日,她才隱約察覺到,自己可能才是那個幕後真凶。
已經成立的因果不可改變,卻能回到過去埋下新的因,在如今的果上得出新的果。
“每隔五百年,你都需要同化星漿體來刷新肉體情報,大膽猜測一下,這個時期的你,不管是對薨星宮,還是對國內主要結界的掌控力,都會大大下降。”
緣微微翹起嘴角,執起一顆黑子,徑直落在了棋盤正中央的“天元”位置上。
她不喜歡玩圍棋,也不懂該如何下圍棋,限製她的,從來不是所謂的規則天理,而是她自己。
“此番前來,我隻是為了向你借一樣東西,那就是——【食骨之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