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報應太快(1 / 2)

程亭鈺躺在床上,大夫正給他認真診脈,旁邊伺候的人大氣都不敢出。

他雙眼緊閉,看起來像是暈了過去,但實際上腦子十分清醒,他在認真回想之前發生的一切。

用現代話說,他在複盤。

原本被岑秀纏上的時候,完全是意料之中,畢竟程世子夫人也使不出什麼高級手段了,無非就是用這種耍賴碰瓷的方式。

他將計就計,想到了無人之處,把她敲暈脫身。

哪知道岑秀領著他去的地方,竟然有人,哪怕那三人藏在假山後麵,他也能感受到,習武之人本就耳聰目明,他自然不可能當著外人的麵兒,露出自己會武的大破綻。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岑秀扯他的衣服,當一個畏縮的受害人。

好在秦城在場,及時出手相助。

可是之後發生的一切,哪怕他複盤,也依然像個荒誕不經的夢。

他竟然被拉著相親了,還是和另外兩個人一起,聽著溫三娘那自賣自誇的條件之後,他就處於暈頭轉向的地步。

再到後麵他發現,這個女人竟然衝著他來了,當場以為她被什麼臟東西上身了。

拜托,他方才說得那些條件,究竟哪一點讓人心動了?

像岑秀這樣身份低微家境不好的人,一直想扒著他,他能理解,可是溫三娘完全不屬於這個範疇,竟然還覺得心動。

甚至他旁邊還站著兩個條件頂好的小郎君。

好在當他委婉拒絕之後,溫明蘊絲毫不糾纏,畢竟她有世家貴女的驕傲,隻是後麵當場變臉,劈頭蓋臉罵了他一頓,也是沒想到的。

至於後麵她對岑秀的處理,更是讓他歎為觀止。

這是一個相當聰明的女人,而且反應還特彆快,能在那種急迫的情況下,想到這樣一個法子,不僅甩拖了他和岑秀有染的嫌疑,甚至成功報複回去,讓岑秀變成了縱火犯。

*

回去的路上,溫明珠一直在數落她。

“你怎麼和程亭鈺牽扯到一起去了?程世子夫人那個老貨就是個不講理的狗皮膏藥,這次看起來你隻是做個見證,但是壞了她的好事兒,絕對要把這筆賬算在你頭上,還不知以後要怎麼抹黑你呢!”

溫明蘊倒是顯得十分光棍,完全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反正我的名聲原本就不大好聽,虱子多了不怕癢。”

她的話音剛落,溫明珠就拿香囊砸了過去,顯然對她的這種態度十分不滿意。

“我不管你了,回家後看你如何跟爹娘交代!”

溫明蘊立刻放軟了語氣,等把大姐哄好,兩人也要分道揚鑣了。

她上了自家的馬車,駛向溫府。

“今日如何?”陳婕早早地迎了上來,一把拉住她扯回屋裡,顯然是要仔細盤問。

“什麼如何?”她隻管裝傻。

陳婕不滿地瞪了她一眼:“你這孩子明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今日你姐應該讓你相看人家了吧?她瞧中了秦小將,不過我覺得秦老夫人難對付,婆母苛待的人家不能嫁,倒是同秦小將一起回京的何蘭山不錯,這兩人你見到了嗎?”

很顯然對於溫明蘊的相親事宜,陳婕和溫明珠都很上心,母女倆之前就合計過了無數次,人選那是慎重又慎重。

“見到了。”

“感覺如何?”陳婕立刻雙眼發亮,充滿了期待感。

溫明蘊對上她過於熱情的視線,頓時有些頭皮發麻,斟酌著回答:“還成?”

聽到她這不確定的語氣,陳婕忍不住拍了她一巴掌:“跟你說正經的,少弄這些似是而非。到底看中誰了?”

溫明蘊躊躇片刻,試探性地道:“唔,他倆我一個都沒相中,不過看上了彆人。”

陳婕聽到前半句話,表情已經垮了,但是等後半句,又立刻變得喜笑顏開。

“行啊,隻要有看中的就行。娘都等了十年了,終於從你嘴裡聽到這句話,太好了,你看中的是誰啊?”

陳婕一時之間感慨無限,竟然有些鼻酸,眼睛發脹,似乎要落下淚來,連忙拿出錦帕擦了擦,頗有種苦儘甘來的意思。

然而等溫明蘊說出那人的名字時,陳婕瞬間愣住了。

“給老娘滾!不省心的東西!”她氣得把小閨女攆出去了。

溫明蘊聳了聳肩,就知道親娘會有這樣的反應。

傍晚,溫博翰下值之後,從陳婕嘴裡知道這一情況之後,氣衝衝地殺進溫明蘊的院子。

“溫明蘊,你到底是不是用眼睛看人的,為何會看上程家那沒出息的老東西?你姐姐弟弟都誇你聰明,我真是沒看出來你聰明在哪兒,哪怕用腳挑人,你一個世家清流的嫡姑娘,也不會嫁給個沒爵位的男人當續弦吧?更何況他還有個那麼大的兒子,你是不是腦子不好使?這還不如我當初給你挑的趙文呢!”

他衝進來之後,將所有伺候的下人都攆了出去,直接開始瘋狂輸出。

溫明蘊正在吃燕窩,聽到他這話,差點把自己給嗆到。

好家夥,親爹罵得可真帶勁!

“程亭鈺的確是個沒出息的老東西,但是不妨礙我相中他。”她點點頭。

溫博翰一開始見她讚同,忍不住竊喜。

他的小閨女還是很聽他的話嘛,隻不過罵上幾句,就瞬間清醒了。

但是等後半句時,他瞬間陰沉著一張臉。

“你聽聽你說得這是人話嗎?既然他都那麼爛了,你還偏相中他,腦子不好使還是他給你下情蠱了?你到底相中他什麼?”他忍不住咆哮道。

溫博翰是越想越氣,自家這三姑娘挑來挑去,誰都不要,當初他們都以為她是挑三揀四,哪裡想到竟然要求這麼低?

程亭鈺的檔次,在他眼裡和街邊殺豬的差不多。

不,還不如屠夫呢,好歹人家身體健康,有一把子好力氣。

“我相中他身體不好。”溫明蘊沒有隱瞞。

溫博翰更是難以理解:“身體不好,他那副架勢都快見棺材了,你想嫁過去當寡婦?”

“有何不可,當寡婦不快樂嗎?”

溫明蘊問得理直氣壯,顯然她是真覺得當寡婦很好。

“你認真的?”

“當然,祖父在世的時候,祖母過得有多痛苦,想必爹應該很清楚。有無數的姨娘通房,還有數不勝數的外室,也多虧祖母穩得住,沒讓那些人生太多孩子,否則你們的日子肯定更難熬吧。但是你看,自從祖父逝去,祖母當了寡婦之後,日子過得多瀟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還不用看夫君的臉色,子孫孝敬,奴仆成群,安享晚年,簡直快樂似神仙。”

溫明蘊抬頭,直勾勾地看向他的眼睛,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和嚴肅。

溫博翰聽得心頭大駭,臉色急變。

從來沒人和他說過這種話,哪怕老夫人心裡是這麼想的,但絕對不可能說出口,畢竟這話堪稱大逆不道。

“混賬東西,你胡唚什麼!是我和你娘太寵著你了,成日無法無天,都編排到你祖母頭上了!”溫博翰抬手要打。

溫明蘊眼疾手快地躲開了,這回她堅信自己站在真理的一方,而不是用武力鎮壓。

“我隻是說祖母前後生活對比,這叫什麼編排,但凡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祖父離世後,祖母的變化有多大。若是祖父在世,溫府的一切還不是他說了算?但他離開了,祖母哪怕不管前院的事情,但父親每回做出什麼涉及到家族利益的事情,都會去和祖母商議,聽從她的意見。”

“爹明明就知道我說的是事實,卻不肯承認,這是為何?難道孔聖人也教過你撒謊不成?”

溫明蘊輕抬著下巴,據理力爭,絲毫不因為親爹的打壓而示弱,相反化身成戰鬥的公雞,抬頭挺胸,一副奮戰到底的模樣。

“你給我閉嘴,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混世魔王!”溫博翰額頭上的青筋直跳,這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顯然恨得不行。

他在朝為官,見識過無數世家大族,生出了紈絝子弟,成日走街串巷,呼朋喚友,正經事不做,跟一流子似的。

不過這裡麵當然不包括溫青立,不少同僚還羨慕過他,雖然隻生了一個兒子,卻絲毫不溺愛他,而且個人很自覺,是天生的良才。

當時他很得意,可是現在他卻覺得魔幻。

他們溫家並不是全都出了好筍,兒子不是紈絝子弟,但是小女兒卻養成一副混世魔王的性子,說出來的話簡直氣死人不償命。

她逃,他追,她飛得無比利索,親爹跟在後麵氣喘籲籲,愣是沒追上。

另外他還要忙著口頭輸出,最後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

溫博翰坐在椅子上,灌下去兩大杯涼茶,才算是平靜下來。

“這世間好男兒多得是,像你祖父那種——”他頓了頓,讓兒子說爹的壞話,絕對是不行的。

但是為了拯救女兒危險的思想,他咬了咬牙,再三躊躇還是道:“不著調的人也不多,你不要害怕。”

“真的?我不信。”她用魯豫的語氣回答。

瞬間把親爹氣得臉色鐵青,明明隻是簡短的五個字,語氣裡卻充滿了讓人暴躁的因子。

“你之前還說趙文好呢,結果他竟然殿試舞弊。若是我真嫁給他,此刻已經被誅九族了。”

溫博翰的手又癢了,他真的很給她兩巴掌。

這丫頭真是他們溫家人?無論是他還是陳婕,都不會這麼氣人啊。

如果氣人有科舉製的話,溫明蘊絕對是狀元郎,每一句話都踩得他神經痛。

“趙文不是主犯,他要被砍頭,三代後人不能科考,對女眷沒有處罰。”

哪怕溫博翰都氣得快冒煙了,但還是耐著性子糾正她關於律法的內容,這也算是他的職業病了。

溫明蘊一聽,當下悔得腸子都快青了,連忙拍桌道:“哎呀,爹你不早說。要是我嫁給趙文,如今已然是新晉小寡婦了。嗚嗚嗚,就這麼錯過了當寡婦的日子,悔之晚矣。”

溫博翰:“……”

今天誰都彆攔著他,他要弑女了。

再不把她殺了,他就得被活活氣死。

他目光恨恨地看著她,仍然不死心地跟她講道理:“你祖母之所以這麼舒坦,那是因為你爹孝順,有人給她養老。若不然年紀輕輕還沒兒子的女人,當了寡婦,過得要多淒慘就多淒慘,誰都能來欺負一下。”

溫明蘊點頭表示讚同,“那的確,所以我千挑萬選才相中了程亭鈺,他不止身子孱弱,能讓我早早守寡當老夫人,還有個十四歲的好大兒,堪稱完美!”

溫博翰抬起手,顫抖地指著她,腦瓜子嗡嗡作響。

“你真以為不是親生的兒子,能給你養老送終?更何況程家那個才是真混世魔王,望京第一狼崽子,你還敢指望他?”他質問她。

溫明蘊倒是十分冷靜淡然:“我誰都不指望。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親生兒子也不一定靠得住。“

“你真就鐵了心要嫁程亭鈺?”溫博翰滿臉失望地看著她,冷聲質問。

溫明蘊立刻搖頭,斬釘截鐵地道:“他算什麼東西,也值得我鐵了心想嫁?這世上哪個男人,能配得上我鐵了心想嫁的?要不是那誰的金口玉言,誰稀罕成親!”

她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信心百倍。

“你、你——”溫博翰指著她,你了半天沒能憋出下一句話,直接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他現在倒是寧願她鐵了心想嫁,哪怕是程亭鈺那個沒出息的老東西也可以。

聽著小女兒這口氣,看樣子就連她相中的人,都不一定能成,她的親事還有的磨呢。

*

親爹和她認真辯論一番之後,最後暈倒敗退,甚至第一日直接請假,連早朝都去不了。

足以見得,溫明蘊把他氣得有多狠。

甚至他一連幾日都不曾與溫明蘊見麵,哪怕迎麵撞上,也是掉頭就走。

哪怕陳婕從中說和,也毫無作用,甚至平時一口一個如意,如今也直接變成了“不孝女”,他能從小女兒手裡撿回一條命,那絕對是他身體足夠康健。

若是換成程亭鈺那種弱雞,在溫明蘊手裡都過不了兩個來回,就得去地府報到。

還是陳婕看不過眼,找女兒來談心。

“你那日與程家大爺見麵,可曾暗示過他,你對他有意?”陳婕直奔主題。

溫明蘊眨眨眼,似乎有些不明白她為何這麼問,但還是輕點了頭。

陳婕撇嘴,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就不能矜持些,多虧沒傳出什麼難聽話,不然你得被唾沫星子淹了。”

“程家大爺那邊,你還是不要惦記了。我讓人去問過了,他並無續娶的打算,也未曾找媒人登門。既然你都暗示過了,證明他對你無意。你就不要上趕著了。”

陳婕直接破碎了她的計劃,怕她不信,還把究竟請了誰去問的,在什麼地方說話的等,都一一講清楚,證明她並不是糊弄溫明蘊。

溫明蘊其實不算意外,畢竟那日見麵的時候,程亭鈺就表達得很清楚了。

他不願意拖累彆人。

隻是她以為之後她幫助了他,擁有一段共患難的精力,不僅幫他脫離被誣陷的危險,甚至還倒打一耙,讓那個岑姑娘變成罪人,他應該會感謝她,甚至於回助她,幫她脫離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