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方才說的測試,是像你們這種小少爺要來參軍時,都得經曆的。必須得通過基礎的測試,才能留下與士兵們一同訓練,否則都會被攆走。我開始了。”
士兵解釋了兩句,就直接出手,直奔他的腳踝,程晏一驚立刻後退,哪知衣襟已經被人拽住了。
程晏這次沒有躲閃,直接屈起膝蓋,向他的小腹撞去,以攻為守。
於鐘在旁邊盯著瞧,忍不住評價道:“不錯啊,雖然多餘的動作有點多,但架子還有些。”
“我說小少爺,你多使點力氣啊,這是打架可不是繡花,你把力氣省著做什麼?”
“哎,武小虎,你不會是要輸吧?”於鐘看得起勁,還不忘挑撥幾句。
兩個人原本還有些放不開,但是在於鐘的攛掇之下,氣氛瞬間變得焦灼起來,也逐漸打出火氣來,你來我往,拳腳都比方才凶狠許多,不再是點到為止,反而直奔要害。
武小虎來自北疆,又能被挑出來一起進京,自然是有過人之處。
方才他並未儘全力,而現在當他使出殺招,處處衝著要害而去的時候,程晏立刻招架不住了。
在絕對殺招麵前,程晏的招數看起來就像是花拳繡腿,很快他就被製服住了。
“懲罰照舊。”武鳴這才開口。
“得罪了。”武小虎低聲說了一句,直接扯開程晏的衣襟,開扒。
“你們要做什麼,這是什麼懲罰,哪有扒衣服的?我認輸了!我不去參軍了還不行嗎?”程晏奮力反抗著,他的臉臊得通紅,可惜一切反抗都是無用功。
很快他就被扒乾淨了,隻留了一條裡褲,上身也是光溜溜的,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一層白。
“小少爺長得像他爹,妥妥的小白臉。”於鐘看著少年的胸膛,忍不住評價了一句。
程晏當場更加激動了,他連忙雙手交叉,護住自己。
“愣著做什麼,還不把衣裳還給我,我都認輸了!”他衝著武小虎大吼。
武小虎遲疑片刻,對他做出一個歉意的表情,直接後退幾步,猛地往前一衝,用力躍起,奮力將手中的衣物一扔,那些衣裳就掛在了涼亭的頂上。
“為了讓那些紈絝子弟長記性,一般扒了他們的衣服,都得扔在高處,自己去撿。”武小虎撓了撓頭,聲音發虛地解釋道。
“你們變態啊,誰想出的這餿主意?去北疆參軍也不好,你們那裡應該人丁稀少吧,更需要人去參軍,怎麼還把人往外攆啊?”程晏氣得破口大罵。
這會兒他也顧不得武鳴就在現場了,因為衣裳被扒了,此刻他坐在地上,簡直瑟瑟發抖,偏偏又由於害臊,渾身的血液都加速流動,冷風一吹,更是冰火兩重天。
“這餿主意就是我們將軍想的。你們這些紈絝子弟,最難訓誡,大道理說得那是一個比一個好聽,我要保家衛國,我要奉獻自己,結果到了訓練的時候,立刻一副揮斥方遒的樣子,指手畫腳,仗著自己是富貴人家出來的,見過世麵,覺得自己了不起了,完全不服從命令,關鍵時刻掉鏈子一個頂倆。”於鐘沒好氣地道,說這番話的時候,他抬起下巴,斜著眼睛看他,眼神裡充滿了濃濃的不屑。
“我和他們不一樣。”程晏有些沒底氣地道。
“你是和他們不一樣,你比他們更糟糕。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說要去北疆參軍,我們將軍若是收了你,你死在戰場了,如何跟你家人交代。偏偏你們這些小少爺,背後都跟著強大且難纏的勢力,到時候隻怕要我們將軍給你們償命吧。”於鐘毫不客氣地回懟道。
程晏瞬間不吭聲了,他覺得於鐘罵得挺對的。
“北疆許多人都不願意上戰場,但是為了生存,不得不去。那裡與你想象的完全不同,你想的是威風凜凜,戰無不勝,衣錦還鄉,但實際上死屍遍地,血流成河,殘破不堪。程晏,你想去殺敵的心是好的,但你對戰場缺乏敬畏感,一個沒有敬畏感的自大狂,到了那裡除了身首異處,連累他人之外,沒有第二種結局。”武鳴沉聲開口。
相比於鐘的冷嘲熱諷,武鳴這番話算得上心平氣和,瞬間讓不忿的程晏,低下頭去。
他癱坐在地上,凍得瑟瑟發抖,還努力想要維持著身體,不讓自己打顫露怯,看起來無比可憐,像是落水的小狗。
“等你想好了,處理好望京的一切,北疆的大門永遠為所有有誌之士敞開。”武鳴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才轉身走出涼亭。
於鐘緊跟其後,有些不滿地嘀咕道:“老大,你對姓程的人未免也太好了吧,之前救程亭鈺,這會兒對他兒子還這麼溫柔,我都嫉妒了。”
“把他的衣服扒了,扔到房頂上,這溫柔你想要?”武鳴回頭看了他一眼。
瞬間於鐘就舉手討饒,完全形成了生理反應,投降那叫一個快。
“不用不用,我就瞎說一句。”
武小虎看見程晏蔫頭耷腦的,心中有些不忍,快步走上前低聲道:“你彆難過,之前找上門的那些紈絝子弟,我們都把他扒乾淨了,他們都是光著腚取衣服的。這裡離望京不遠,我怕有你的熟人看見,特地留了條褲子。你若是夠不到也不要著急,前麵就有一片樹林,你去撿兩根樹枝來,很容易就能取下來。”
程晏聽得更加心塞了,原來留個褲衩給他,這還算是特殊待遇,否則隻會更慘。
“你今年多大?”他問。
武小虎撓了撓頭:“十三四吧,我是被人丟在軍營門口的,當時都會爬了,也不知道一歲還是兩歲,我們那兒沒東西吃,孩子都長得又瘦又小,有些小孩兒都六歲了,看起來跟三四歲似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具體多大,就瞎過唄。”
程晏不說話了,他抬頭細細打量眼前人。
武小虎看著雖然麵嫩,但絕對看不出十三四歲的樣子,眼角到太陽穴那裡橫亙者一道清晰的疤痕,隻差一點,他就瞎了一隻眼。
經曆過戰場的廝殺,他周身的氣場已經不像個純粹的少年人,隻是當他不好意思笑起來的時候,才透出幾分憨厚和天真。
程晏看得心堵,他從前就被程亭鈺和溫明蘊評價過,對這個世界沒有敬畏感,那時候他不以為然。
老子天下第一,要什麼敬畏感,這個世界敬畏他才對。
可是如今他看著武小虎眼下的那道疤,忽然就有些明白了,他的確對這個世界缺乏敬畏感。
對生命、死亡和戰場,都缺乏敬畏感,刀劍無眼,在戰場上誰都有可能死,為何就不能是他呢?
他若是死了,什麼就都沒了。
“武小虎,做什麼呢?還舍不得走啊,兩個將軍等著你。”於鐘不耐煩的催促聲傳來。
武小虎立刻起身,程晏慌手慌腳地將脖子上戴著的玉佩扯下,強硬地塞給他。
“這是護身符,能保佑你平安。”
“我不能要,將軍說了,誰的東西都不能要!”武小虎避如蛇蠍,著急地想要還回去。
程晏卻按住了他的手,急聲道:“你拿著,就當是替我保管的。等我去北疆的時候,你再還給我。”
“我不能要,將軍,他要給我東西!”武小虎想走,無奈程晏的倔脾氣上來了,使出吃奶的勁兒按住,就是不肯鬆手。
武小虎隻能向兩位將軍求助。
“他說給你保管,你就暫時手下吧,就當是你沒讓他光屁股的謝禮。”武鳴瞥了一眼,漫不經心地道。
這句話音一落,程晏就猛地鬆開手,整個人都紅透了,像是煮熟的蝦子一樣,頭埋得極低,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玉佩落在了地上,武小虎連忙伸手撿起來,吹了吹灰塵。
他原本想塞回去,但是將軍說了那樣的話,他又隻好聽令,小心翼翼地將玉佩塞在衣襟裡麵,捂得嚴嚴實實的。
“說好了,我暫時替你保管,你一定要來北疆!”武小虎衝他揮了揮拳頭,大步衝出十裡亭,翻身上馬。
“駕——”三人揚起馬鞭,飛速離去。
程晏一直伸長了脖子瞧,三人很快縮成小小的黑點,最後徹底失去蹤跡。
確定看不見了,他才慢吞吞地爬出來,視線來回掃視著,生怕遇到其他人。
武小虎還是很厚道的,並沒有把衣裳扔到最高點,隻是在涼亭屋頂邊上,還有一件裡衣掛下來半截,他輕鬆就取到了,隻是其他衣裳卻十分難取,哪怕他跳得極高也無用,最終還是認命地走進樹林去找樹枝。
等程晏挑中一根長樹枝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一隻小灰鳥坐在他衣服上,正嘰嘰喳喳地叫著,似乎準備搭窩。
“去去,走開,去彆處!”他揮舞著樹枝。
那小鳥立刻回頭瞪著一雙眼睛看向他,小鳥體型不大,乍看灰不溜秋的像是隻麻雀,但是仔細看,猛地對上那雙通紅的眼睛,還是有些瘮人的。
“咚咚咚——”他直接拿樹枝抽打著屋頂。
小鳥終於飛了起來,但是卻留下一坨鳥屎,才大叫著離開。
“啾啾啾——”
程晏竟然從這叫聲中聽出了幸災樂禍。
“啊,你這隻扁毛畜生,彆跑,我要烤了你!”
可惜小鳥已經飛遠了,並且速度不慢。
“啾啾啾——”鳥叫聲傳來,武鳴似有所覺,立刻抬手,那隻小灰鳥便落在他的腕帶上,乖巧地低頭梳理羽毛,明顯是被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