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係女神的誕日過去的第三天,也是大陸上最古老、最底蘊深厚的魔法學院“阿瑞格亞”的開學日。
這是一屆注定不安且躁動的入學儀式。
在過去,學習魔法是貴族的特權。平民想要學習魔法,隻能自願成為貴族的護衛或者奴隸才有資格。但是隨著大陸外的魔物侵襲地麵,人類力量的弱勢和戰爭的蓄勢待發,在經過一百年的鬥爭後,平民們也具有學習魔法的資格了——縱使很多刻薄的小貴族在公開場合表示,他們是為了送那些平民去前線當肉盾,而非是某種妥協。
越來越多的魔法學院開始接納平民學生。
至少在表麵上,他們是平等的,這沒什麼好稀罕的。
但是“阿瑞格亞”又不一樣。
它是第一所魔法學院,擁有最深厚的魔法底蘊和最強大的師資力量,是所有魔法師向往的聖地。從那裡畢業的學生幾乎都是站在魔法頂峰的最強者。畢業於“阿瑞格亞”會是他們永恒的榮耀。
這樣一所魔法學院,從來隻招收精英的貴族學生。
然而在今年例外,它打破了以往的陳規,第一次開始招收平民學生,消息震動了整個大陸。
還不是那種為了保持政治正確,裝模作樣似的引入幾個平民學生,而是大規模的招徠名額。至少在這一屆新生當中,平民和貴族的比例達到了九比一。
這當然不是說平民魔法師比貴族厲害多少——想想也不太實際。純粹是他們的人口基數實在太大了。而很多其他學院的平民精英,甚至不惜退學後來參加阿瑞格亞的考試,所以今年的錄取人數相比以往簡直充盈的可怕。
這種行為不會被指責,畢竟那可是阿瑞格亞!
——沒人能拒絕阿瑞格亞。
“沒人能拒絕阿瑞格亞。”
亞瑟說。
他和好友坐在魔獸牽引的馬車上,在馬夫知曉他們的目的地後,相當興奮地向他們要了簽名——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用——然後給他們強行打了半折。
馬夫第一次見到阿瑞格亞的學生,那些貴族可不會乘坐這種公共交通工具。
阿斯漫不經心地應聲。
他和亞瑟原本是索亞魔法學院的三年級生,以平民學生的身份打敗其他人,包括那些貴族,成為了三年級級長、副級長。他很喜歡索亞學院,如果不是他的主要導師勸說的話,他大概不會離開那裡,奔赴阿瑞格亞。
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這所久負盛名的魔法學院沒什麼感覺。
又或者是迷茫和敬畏。
他對貴族沒什麼好感,想想也知道,他會在這裡看見更多的、比索亞那些小貴族更高高在上、眼高於頂的大貴族們。
……災難。
但他的好友亞瑟似乎並沒有這樣的擔心,他興奮地討論路途上的見聞,暢想以後的學院生活。
“希望阿瑞格亞會有雙人間,然後讓我們自由分配宿舍。阿斯,你會和我住一起吧?”
“但願吧。”阿斯有些心不在焉。
“什麼但願,是一定!”亞瑟不滿地嘟囔。
經過一天一夜的趕路,他們來到了阿瑞格亞,用錄取徽章成功地通過了學院外的魔法陣。
貴族和平民的區分在校門口就體現出來了。雖然阿瑞格亞禁止外來的交通工具入內,那些貴族的馬車或者稀奇百怪的坐騎被迫停留在外,但誰都能分辨出這些貴族和平民學生的區彆。
他們大多神色冷漠,下巴微微仰起,態度傲慢。身後跟著傭人提著一大堆誇張的行李。
而平民們大多是自己動手,又或者由父母和親戚護送。
兩者涇渭分明,誰也不搭理誰。
亞瑟在進入學院後,依舊很興奮,但話也變少了些,似乎感覺到了來自同級生的不友好氣息,不想自己顯得很沒見識。
不過他還是吃驚了很多回,最後一次是拉著阿斯的衣袍,示意他去看某個貴族小少爺的魔法袍——那上麵的染色顏料“金輝”由某種珍稀魔藥磨成,上次他和阿斯曆險找到了一株,賣出去賺了一大筆金幣,足夠他們一年的學費。
“金輝”作用在魔法陣上,有著非常出色的傳導能力,但它現在隻被作為一種裝飾性的好看圖紋,這讓亞瑟有些忍不住感慨暴殄天物。
那個小少爺似乎在等人,神情冷淡。發覺亞瑟在討論他,相當敏銳地望了過來,然後很嘲諷地短促冷笑了一聲,傲慢地挪開目光。
這讓亞瑟漲紅了臉。
接著,他就沒有再說話了。
一天繁瑣的入學儀式過去,兩名沒什麼經驗的平民學生忙的暈頭轉向。
那些作為指引人的高年級學長學姐態度還算溫和,但眼底的端詳冷漠總讓他們覺得有些不適應。
阿瑞格亞的硬件設備比他們想象中更好,每個人都是單人間——比他們在索亞的六人間還要寬敞舒適,設備完善。但亞瑟還是跑過來,和阿斯睡了一整晚。
“我有些不太適應。”亞瑟說。
過了很久後,阿斯才回他。
“我也是。”
……
讓人興奮又不安的一夜過去了,沒給新生們多久的適應時間,就來到了開學典禮這天。
這段時間他們已經了解了課程安排和一些基礎知識,今晚過去,就是正式入學上課了。
阿斯和亞瑟都有些緊張,他們換上了學院下發的禮服——那些衣服的材質比他們的所有隨身衣物都要好,剪裁設計也很漂亮。
來到禮堂後,阿斯才發現雖然大部分人穿的都是學院禮服,但還是有一小撮人——專指那些貴族,穿的是隨身攜帶的禮服。
他們的禮服當然更加昂貴漂亮。
阿瑞格亞雖然發了四套魔法袍、兩套常服、一套禮服,但並不硬性要求穿著。平民們更偏好學院發下來的衣服,但那些貴族們似乎並不這麼想。
又或者有意區分。
結果就造成了這樣一眼能分出兩波人的場麵。
新生席位上,那些貴族們已經自覺占領了最前麵的座位,他們談笑交流,姿容優雅。或許是因為集群效應又或者彆的什麼,平民學生都默默坐在中後排,黑壓壓一片,沒有人去做異類。
阿斯和亞瑟當然也坐到了平民的座位當中。
席位都是自由選擇的,當然不會有貴族橫行霸道、惡聲惡氣讓他們走開這樣失禮的事發生。可是哪怕偶爾有平民坐到前排,他們也會很快受不了那種氛圍,靜悄悄走開去往彆的位置。
好像有點不對。
但是阿斯又說不出來。
禮堂很大,望不見儘頭,哪怕把整個學院的學生都塞進去也寬敞有餘。
順便一提,因為這屆嚴重的招生超標,所以一年級生比其他高年級總共加起來的人數還多,烏壓壓延伸到了很後麵的一片。
坐在前排的貴族少爺們在談話的時候,偶爾會側頭“眷顧”他們一眼。
“說實在的,我有些懷疑,今年的招生考試是不是特意給這些平民放水了。要不然怎麼會進來這麼多看上去魔力還沒有我家花匠強盛的……”少爺皺眉望向他們,沒說完苛刻的話,但是他的表情就是最好的嘲諷。
“親愛的,彆這麼說。”一位優雅的小姐說道,“他們還是有優點的。比如說……至少人數眾多。”
其他人很配合他們地笑起來,十分捧場。
看起來,他們像是人群的中心。
阿斯的聽力很好,他有些心煩意亂。
這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不過很快,這群貴族的話題就從他們身上轉移開了。
似乎多談論一下有關他們的話題都是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