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魔力失控這個理由,怎麼想都比被氣到流鼻血要正常很多。
塞繆爾麵無表情地想。
在那個屏障魔法消失之前,楚見微又對他施展了一個性質相當柔和的清潔魔咒,擦拭掉了之前洶湧湧出的血漬,和落在魔法袍上的那一點痕跡。
又遞給了塞繆爾一方隨身攜帶的巾帕——
這不止是楚見微的個人習慣,基本貴族們身上都會攜帶上這種細節的隨身用品。塞繆爾身上其實也有巾帕,但他還是微微垂首,像是忘記了這一點似的,臉有些發燙地接過了楚見微遞過來的那方綢緞。
沒碰到手。
布料相當柔軟地滑過了他的指尖,似乎是因為隨身攜帶了太久,像這類相對私密的物品上,當然也沾染上了來著首席閣下的……身上很淡的香氣。
應該是他被精心打理過的衣物上的熏香,是相當清爽的藍風鈴和柑橘的混合香氣。塞繆爾將它抵在鼻尖處,很巧妙地用手指遮了一下,並沒有用它來擦拭血漬,隻是在聞到那股很淡的氣息後,指尖微微蜷縮著,更按緊了一些。
屏障魔咒已經恰到好處地消失了。
不再處於兩人能無限接近的密封性空間當中,塞繆爾看上去……還有些失落,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之前的自己有多麼窘迫。
不過他很快調整好了狀態,依舊是眾人眼中傲慢優雅的貴族少爺。跟在楚見微的身後,離開了比賽場地。
“首席閣下。”
塞繆爾家的繼承人很溫順地跟在楚見微的身旁,像是傾慕學長的後輩那樣微微揚起了瘦削蒼白的下巴,注視著他。
塞繆爾家的基因很不錯,正處在身體發育期的小少爺身高瘋長和抽條,幾乎快和楚見微差不多高了。隻是此時,他還是借著稍微落後的半步仰著頭,姿態上看上去非常禮貌,甚至像是一種毫無侵略性的示弱姿態——
“感謝您對我的教誨和幫助,我會牢記魔法的禁忌,時刻保持敬畏之心。”塞繆爾的眼睛晶亮,這讓他看上去有些難得的“可愛”——會讓阿斯和亞瑟下巴都掉下來的那種,可愛。
“麻煩您了。”塞繆爾微微低頭,很鄭重地說。似乎因為不好意思,臉上又彌漫出淡淡的粉色來。
楚見微很寬容地微笑了一下。
沒人會討厭這樣一個天賦很出眾,卻相當禮貌、謙虛而滿懷感激之心的低年級生。何況楚見微的父親一係和塞繆爾家族還算關係融洽親近,即便是出於照拂家族後輩的理由,楚見微也不會不出手。
他也相當溫和地給予了回應,“不必緊張。這是我的責任,塞繆爾。”
不管是作為首席、前輩,還是維序隊的隊長,楚見微都有理由去幫助他。
“但感謝是必要的。”塞繆爾飛快地說,“您幫助了我,這個事實不會因為彆的理由而折損,就像是……”
塞繆爾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微微皺眉,有些欲言又止地咳嗽了一聲,提及,“我注意到。您在之前用那個生命咒語救下了我的同學亞瑟,並且用治愈術幫他調節身體後——他似乎並沒有對您表示感謝。”
事實上,那個時候的亞瑟簡直臉紅得像猴子屁股一樣,結結巴巴地哼了兩聲便像屁股著火似的飛快跑走了。塞繆爾當時冷笑了兩聲。他倒不是不知道亞瑟當時表現的如此“急切”的理由,但此時還是特意提了出來,用一種簡直就像是天真、困惑的語氣說道:
“我之前聽說,亞瑟他們對於貴族出身的魔法師,似乎都有一些‘隔閡’,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不想和您過多相處吧。”塞繆爾眼也不眨地說道,“隻是我認為,在那種時刻,真摯的表達謝意是一種禮貌。”
塞繆爾頓了頓,緊接著,還非常“好心”地替亞瑟找借口。
“……也或許隻是他太過緊張了。”塞繆爾平淡地說道,簡直像是用臨時想出來的理由在替亞瑟找補,誰能想到,這才是塞繆爾那些解釋裡真正不折不扣、不摻水的大實話。
楚見微很短暫地微笑了下,也依舊平靜地道,“緊張也是正常的,他隻是二年級的學生而已。”
看上去並沒有生氣。
當然,楚見微也不會是因為這種事生氣的性格——就像他說的那樣,亞瑟隻是二年級的學生,離脫離新生身份還沒有多久。
而從阿瑞格亞的氛圍上來說,高年級生一般對新生都很寬容且關懷備至——至少表麵上是這樣。
哪怕楚見微因為入學太早,其實也比亞瑟大不了幾歲,但在這種時候,他還是顯出了長輩的體貼和風範。
塞繆爾相當乖巧地點頭,雖然看上去仍然為首席閣下受到的不公待遇而感到不悅。
雖然因為意外的插曲,導致他們在賽場中央耽誤了一會,但流程很快繼續。楚見微重新回到維序隊的隊伍當中,而塞繆爾則在乖巧的像個“小天使”似的和楚見微告彆之後,才離開了賽場。
通往外界觀眾席的通道儘頭,塞繆爾不怎麼意外且不怎麼愉快地看到了二年級平民新生的另一夥領頭人——
“出來的真慢。”亞瑟微仰起頭,棕色的眼睛裡流淌著像是蜂蜜一樣燦爛的光輝。他的神色看起來異常的冷漠,看上去倒像是那些貴族才會出現的特征。
隻是開口的時候,亞瑟還是壓不住自己像是蘊滿了怒火似的挑釁語氣,“怎麼?小少爺是要撲在那個人懷裡好好撒嬌一通,受安慰夠了才願意離開嗎?”
“安慰?”塞繆爾很緩慢地重複了一下這兩個字,似笑非笑道,“我怎麼恰好記得,剛才贏的人是我?亞瑟先生,我需要安慰嗎?”
“而且——”塞繆爾拖長了語調,冷笑了一下,“撲在那個人、懷裡、好好的撒嬌。是誰想那麼做,你自己心裡很清楚。”
亞瑟和塞繆爾唇槍舌戰慣了,正準備開口反駁,猛地聽見塞繆爾的這句話,像是被施展了時間停滯的法術那樣僵在了原地,臉微微漲紅,沒能吐出哪怕一個音節來。
在一旁的阿斯:“?”
明明剛才那句話是塞繆爾自己說出來的,他卻像是受到了冒犯一樣惡狠狠地“嘖”了一聲,麵無表情地道:
“我勸你收起那不切實際的妄想。”
亞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