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殺死一個魔力隻剩十之一二的半禁咒魔法師,對阿蘭來說,並不算困難。
大概兩方都不想將現在的情況暴露出去,所以戰局暫時還被封鎖在教堂當中。
阿蘭掌握有冰係天賦和光明係天賦,且都是個中翹楚,他也不屑於使用普通的五係天賦。法杖輕輕擊地時,那些聽起來便十分古老繁瑣的咒語從他口中傾瀉而出,巨大的冰麵再一次凝結在楚見微的腳下,無數冰棱憑空生出,能輕易刺穿人的身體,混沌的光芒也籠罩在楚見微的頭上。
而在上層曜日般光芒的照射下、和在腳底仿佛映出可怖深海的冰層的反射下,楚見微臉上神色卻沒有一分動容。
沒有恐懼,也不像是趾高氣昂的不屑,就是非常純粹的、沒什麼表情而已。
好像不管是曜日還是冰山,都入不了他的眼底。
柔和的光芒形成一層屏障,在短暫的保護當中,楚見微也開始吟唱起古老魔法時代流傳下來的咒語。
……
阿蘭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能被天賦女神眷顧至此。
他第一次見到一名魔法師能將這麼多元素天賦都運用的純熟。
不僅學的多,而且都非常純熟。
這裡麵甚至還包括了作弊似的空間魔咒——每當他要一擊製敵的時候,就能看見楚見微的身影消失,然後出現在某一處視覺死角,極不留情地用新一輪的進攻“回報”他。阿蘭最開始還沒意識到那是什麼魔咒,猜測可能是類似“替身傀儡”這樣的無屬性魔咒,但是一連三次,以他的魔法觸覺敏銳程度,早應該反應過來了——
是空間的躍遷魔法。
割裂空間,真正身形同鬼魅一般,永遠也無法占卜預測他下一瞬間會出現在哪裡。
要知道空間係的魔法師,一向公認為最難殺死的魔法師。他們就算打不過,跑也很好跑。
也就是說楚見微完全可以從已經失去魔陣束縛的教堂中逃走。
但是他沒有!
為什麼、為什麼?
就這麼確信自己能贏嗎?
一旦產生了這種質疑後,阿蘭立即心神開始動搖起來,隻覺得處處都透露著古怪的特質。他的腦海當中開始不受控製地回憶著和楚見微交手的畫麵,每一處細節都透著一種“遊刃有餘”。
可是不應該這樣。
被魔陣吸收了大量魔力的楚見微,應該很快就會魔力乾涸才對。按照他這樣劇烈的消耗魔力的速度,現在應該連一個普通的照明術都施展不出來——在阿蘭這麼痛苦地質疑的時候,因為失神,正被一道由生命魔法催生的藤蔓貫穿肩膀。
他隻觸碰到那截藤蔓,便見藤蔓迅速被凍成齏粉。
光明係天賦本來就是最適合施展治愈術的天賦,身邊純粹的魔力元素也很快修複了阿蘭肩膀上的傷口。這對他身體上的損傷並不算大,但他內心的驚駭卻怎麼也止不住。
……不應該。
他仔細觀察著眼前楚見微的神色——他眉眼很冷冽,神情平靜,漫不經心地甚至透出一點漠然來。
楚見微對這樣的生死之戰,居然不在意!
那絕不是強弩之弓,在榨取最後一點魔力奮力抵抗的神色。也不是困獸在生死廝殺的表現……相比起來,他更像是那隻困獸。
阿蘭像是脊背受到了某種重壓,開始極其痛苦地微微顫栗起來。硬咬著牙,死死盯著楚見微。
他的每一個細節神色都非常值得玩味,而在阿蘭看來,與其說楚見微是那種不在意的漠然,不如說是貓抓老鼠時的……刻意的、殘忍的玩弄。
阿蘭很清楚這種玩弄。
因為這通常是會出現在他臉上的神色才對。
隻是現在,他從玩弄棋子的棋手,變成了……
在一層薄汗滲出時,始終漫不經心施展著各式魔法的楚見微很輕微地抬眸,正對上他的眼睛。
那雙純粹的銀色眼眸仿佛有著某種奇異的魔力,他鎖定了阿蘭,阿蘭也無法挪開眼了。隻能清晰地看見楚見微彎起了唇,露出一個非常淺淡、但卻顯得無比傲慢、還有一點掩飾的很好的“殘忍”的笑容來——
“你害怕了。”楚見微問,“為什麼害怕?”
不要回答他的話。
不要理他。
不要在意他。
你隻需要殺死他就好——
阿蘭在腦海當中不斷地重複著,但事實上,他的眼睛紅得像是要滲出血來。他聽見了自己乾涸的、枯啞得像是將死之際的百歲老人的聲調,“你的魔力——”
“能被我輕鬆破掉的魔陣。”楚見微輕描淡寫地道,“你覺得會對我有效果嗎?”
仿佛最後一根稻草壓下來,阿蘭目眥儘裂。
那是他用十三年,整整十三年布置下的古老傳承陣法,怎麼會沒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