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塞繆爾家和艾斯特親王倒是有一段不淺的交情。
他們兩世家的地位倒是很相當,也同樣是在王都當中,占據的地位和身份都極其貴重的兩家,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曆來都沒有私交,少有來往,相處起來非常的客氣。
但是這段時間,卻因為小輩之間的聯係——楚見微和塞繆爾的年紀十分相仿,都是阿瑞格亞的學生,再加上塞繆爾又十分的崇敬這位首席閣下,還有些微妙心思,所以連著家中長輩都來往,關係也改善不少。
塞繆爾家主,也是因為兒子的要求,主動和艾斯特家提出來往,日積月累,兩人又都是人精,相處的倒是很舒服。
聽到楚見微在那邊城出事,而艾斯特親王帶領兵團又不知為何碰上教皇從中作梗被阻,塞繆爾家主也幫忙運作了一些,又在私下找了艾斯特親王交談,將自己手下所掌管的私兵兵團的助力都交付給他。
哪怕是以塞繆爾家族現在的地位,這決定也消耗很大,很是幫了艾斯特親王的忙。
他們最開始,艾斯特也隻是出於社交禮貌和塞繆爾家來往。
他又許久不曾參與這些世家們當中的爭鬥了,塞繆爾家地位又很不凡,因此對於塞繆爾家主的接近,還有警惕的地方,但是現在,塞繆爾家這也算得上是雪中送炭,真心相交了。
事關楚見微的安危,艾斯特親王倒是不推辭,接受了幫忙,簡短感謝了對方,這份人情,卻是銘記在心。
塞繆爾家主其實也有心思。
他看著非常客氣地和艾斯特親王來往,滿身正氣,這時候也非常平靜真誠地道,“朋友間來往,總是會碰見對方有困難的地方。你要是感謝,下次我有麻煩,也可以來幫忙。”
這般坦言,也不是挾恩圖報的意思,更增加了艾斯特親王一些許的好感。
而塞繆爾家主,隻是心底有些感慨:也不用多感謝……以後都是自己人。
他那樣精明的人,哪裡看不出自己唯一的繼承人的那點小心思。
他這樣出手幫忙,也算是給塞繆爾鋪路,更因為楚見微本身出色,本來就是他心儀的聯姻人選。
兩邊的家主在這裡相談甚歡,大概也沒有想到,這些事情全都被塞繆爾給聽到了耳朵裡。
塞繆爾麵無表情地想著聽到的這件事……眼神略微有一些出神,目光落在那雕刻精美的牆壁魔紋上,似乎都要硬生生地鑽出火來。
其實這件事情被他知曉了,不管是他的父親還是艾斯特親王,其實都不算如何的在意。
雖然事關重大,魔物出現的消息更是不能隨意泄露,以免引起城民的暴動。但是塞繆爾是從小被家族精心培育出來的繼承人,當然十分有分寸,又有著擅長保守秘密的良好品性,是絕不會將這件事泄露出去的——
可以說不管是塞繆爾家主還是艾斯特親王,都對他十分的放心。
但這放心,也的確是放心得早了些。
塞繆爾家主認為兒子完美的繼承了自己的一切特性,高傲、精明、乃至有些許不被人喜歡的狡詐。
他天生就懂得如何的趨利避害,也生來就十分的理智,懂得衡量一切利害。因此想都沒想過,塞繆爾會做出某種意義上來說……相當不理智的事情。
等塞繆爾家主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這種時候,這位一向優雅的不露聲色,被人忌憚的老狐狸家主都被氣得略微有一些喘氣,也非常地想要向艾斯特親王學習——比如給自己的兒子一個完整的童年。
……
塞繆爾離家了。
當然,塞繆爾在家中的行動並不受到限製,十分自由。他要是尋常的離家出去遊玩,又或者是進行什麼
磨練,倒不是值得被特意重視的事,隻是這一次,塞繆爾的離家時機非常的超乎尋常。
最開始,是塞繆爾的母親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
這位同樣是古老世家出身的貴族魔法師小姐同樣也心細如發,比之塞繆爾的父親,更能夠清晰孩子的心意。
塞繆爾實則是相當謹慎又守禮儀一個人,他如果出門遊玩或者曆練,會先稟告父母。要是時間緊急,也會留下相當詳細的信息,做後手準備。
而現在,人不見了,隻留下一封相當簡短的書信,便直接離開家裡。
那書信也的確寫的含糊其詞,沒有提及目的,而歸期又是在什麼時候,隻是相當敷衍地交代幾句,他有要事出門,暫時離開,請父母大人不必擔心。
——要不是那筆跡經過鑒定,的確是塞繆爾親筆留下的,他的母親都要懷疑,這或許是什麼劫掠凶徒留下來作假的痕跡了。
既然已經發現不對,後來他的母親,便用親緣魔法來追蹤塞繆爾的痕跡。
發現他移動的相當之快,似乎是用了什麼奇特的魔法道具,又或者是用了什麼高級的空間魔法。
總之,按照他行進的方向——
塞繆爾夫人心中駭然,立即猜測出了什麼,並將這件事情,也同樣告訴了塞繆爾家主。
塞繆爾家主也被氣得不輕。
他隻看一眼行跡路線,加上塞繆爾之前表現出的種種不對,立刻就發現了塞繆爾的目的,和他要去的地方在哪——分明就是那已經陷入了險境的托諾城中!
而且塞繆爾的速度,還非常之快,難以追蹤。往往親緣魔法追查到的地方,塞繆爾已經離開幾個小時了。
他們發現的,也並不算是及時。
現在就算是讓其他分散在各地為塞繆爾家效命的魔法師去阻攔這活了十幾年,難得不靠譜一次的繼承人,也來不及了。
塞繆爾家主隻覺得頭都疼了起來……
好。
之前隻是艾斯特家族的繼承人身陷險境,他雖然憂慮,但也還算應對自如——結果現在,自家的繼承人也跟著陷進去了。
塞繆爾家主磨牙,來不及再多想,匆匆便整理完衣物出門,這次去往出發的地方則是王庭。
……
這個時候的塞繆爾,的確已經快抵達托諾城了。
在二年級的時候,他觀看楚見微的諸多魔法天賦,覺醒了對於空間元素魔法的敏銳觸覺。竟然也學習了幾個空間魔法的魔咒,正好能用在這時候。
再加上塞繆爾的積累頗豐,有著無數在遠古魔法時期流傳下來的特殊空間屬性的魔法道具,雖然還沒有研究透徹,但是用來趕路,總是足夠的。
塞繆爾日夜兼程,幾乎沒有一瞬間合過眼。
魔法師的精力,當然是十分好的。
隻是他要是消耗不大,不怎麼休息還好,但在這樣劇烈消耗著魔法元素的情況下,還要做到不眠不休,卻是極其折磨神經的一件事。
塞繆爾卻始終麵無表情。
從他得知楚見微身陷險境後,就一直是這樣冰冷模樣。
困倦的神經,和幾乎要被壓榨到極致、不斷地反饋出疲憊的身體,似乎一點也影響不到他。好像在這一瞬間,靈魂和肉.體分割成了兩半。
魔力消耗乾淨,他就一邊短暫地借用腳程極快的魔獸之類的趕路,一邊調整魔力海,再加上幾瓶極其純粹、用來補充魔法元素的魔藥中和下,等到恢複的差不多了,就再次離開魔獸,用空間魔法趕路。
這般反反複複的消耗補充下來,塞繆爾身上的魔力氣息幾乎都已經徹底地更新過好幾遍,魔力被壓榨到了極致,魔力海同樣也進行了極大的擴寬。
其實相比起魔力的消
耗來,最大的危險,反而是塞繆爾自身體當中反饋出來的困意。
隻是塞繆爾隻想到自己聽到的,關於楚見微現在現狀的消息……他一步也不曾停下。
怕來晚了。
也怕自己會後悔,沒能見到楚見微。
不去考慮任何的後果、利益衡量、諸多元素,現在的塞繆爾,隻是非常純粹地想要見到楚見微。
那個念頭在腦海當中被印得更加清晰起來,仿佛一刻不滿足它,便會鬨得翻江倒海,時時刻刻都在攪碎他的五臟六腑。在這種一廂情願的拉扯下,也隻有那個目的,被刻畫得越來越清晰起來。
他想要見到他。
見到楚見微。
一向十分養尊處優,身上的魔法袍總是一塵不染,任何細節都吹毛求疵得顯得有些許龜毛的小少爺,因為這段時間的日夜兼程,反而顯得十分的灰撲撲起來。
隻有那張臉依舊蒼白英俊,還算能看。
大概連塞繆爾都沒有想過,自己這一生當中還會有如此狼狽的情景。連他被魔物追殺的時候,也總是要維持著那樣翩翩風度……反正就是很死要麵子。
他平時總是會毒舌嘲諷某些好友不怎麼講究,居然把狼狽模樣暴露在人前,實在很失禮。但是現在……塞繆爾自己,也這樣的狼狽不堪起來了。
在塞繆爾快抵達托諾城所在的極地的時候,托諾城下起了雪。
這實在不是什麼好征兆。
還沒入秋,托諾城天氣還算炎熱,突然下雪,是天氣異常錯亂的表現。
耗來,最大的危險,反而是塞繆爾自身體當中反饋出來的困意。
隻是塞繆爾隻想到自己聽到的,關於楚見微現在現狀的消息……他一步也不曾停下。
怕來晚了。
也怕自己會後悔,沒能見到楚見微。
不去考慮任何的後果、利益衡量、諸多元素,現在的塞繆爾,隻是非常純粹地想要見到楚見微。
那個念頭在腦海當中被印得更加清晰起來,仿佛一刻不滿足它,便會鬨得翻江倒海,時時刻刻都在攪碎他的五臟六腑。在這種一廂情願的拉扯下,也隻有那個目的,被刻畫得越來越清晰起來。
他想要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