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那位魔法師閣下的……命令?
大概是想到了那名魔法師大人第一麵時就給予他們的震撼,再加上那還是一名前途無量的禁忌法師,十分具有威信,反而讓這些流浪者們變得安心起來。
對於他們來說,本來就不具有去城外交換物資、又或者痛快遊玩的機會。
因此,比起普通的被困在城中的城民們,外麵發生了異變,對於他們來說反而像是一件好事了……當然,不考慮其他不幸的話。
至少現在,在這個變得極端寒冷古怪的氣溫中,他們甚至受到了比平時更妥帖的照顧。
擁有著一片房屋棲身,擁有著一張單獨的乾淨的床,甚至還有著不必怎麼費心爭鬥,就足夠讓人飽腹的食物。
這下他們的確是想要為那名魔法師閣下祈禱起來了——相對於其他人,這些流浪者的信仰淡泊到一種讓人心驚的程度。
但這也代表,他們相當輕易就能對幫助自己的人獻出信仰。
接下來,又有人戰戰兢兢地提及,想要將自己的同伴又或者是養了很久的貓狗帶過來。
——這些“同伴”,通常都是和他們具有親緣關係的家人,又或者搭在一起過日子的愛人。而那些寵物,對於流浪者們來說,也同樣是占據了家人的地位。
他們實在膽戰心驚,也認為自己有點太過不知足了。卻沒有想到那群看上去非常孤傲無匹、難以相處的魔法師們,隻是很平淡地看了他們幾眼,便點了點頭。
同時也提出來,任何成員——包括寵物在內,都不能在房間內部有著攻擊性行為。
如果影響到他人,將會被視為違反條例,被他們從溫暖的房屋當中趕出去。
至於後麵會遭遇什麼,魔法師們沒說。
這句話對於流浪者們,顯然有著不小的威懾力。
他們立即點頭答應,目光誠懇。
在那些魔法師們的注視下,也小心翼翼地踏出了溫暖的房屋,去尋人了。
……
雪越來越大了。
天上的雪,好像一直都沒有停過。簡直讓人懷疑,這是一次性將十年的分量都灑下來了。
細密的雪花從最開始星星點點的飛舞,變成了像是鵝絨一樣的“撲”下來。
天空中到處都飄著一層茫然的白,蓋住了房屋,蓋住了貫穿的道路。
楚見微他們,也依舊對這些漫無邊際的雪花一點,淨化乾淨。
當然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人負責融雪之類的工作——像是鏟雪,又或者將大片的鹽灑落在雪地裡。
這些人工的乾預進程勉強在這些大雪當中清理出來了一條又一條的道路。要不然不必很久,這座城市的主乾道恐怕早就已經被大雪覆蓋了。
或許有些村民們那些不算堅固的房屋都會被雪花壓倒。
城民們終於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一些恐懼。
……這天氣未免太極端,也太不正常了。
最開始下雪的時候,還有一些小崽子喜歡在外麵玩著雪球,城民們的日常生活也並沒有受到乾擾,最多是出門少了。
但是隨著雪越來越大,天氣也越來越冷,人們幾乎都不怎麼出門了。
施展淨化魔法的地點從最開始的廣場中心處,轉移到了城主府的室內……這幾乎也成了城民們為數不多的必要活動中的一個。
除此之外的必要活動,就是領取一些物資。
包括食物和一些保暖用品。
這些物質上的充足,總算給予了這些不安的城民們一些微不足道的慰藉。
這也成為了這座城市當中,唯一還在進行著的人類活動,隻有這時候才能聽聞人聲。
在這外的時間裡,城民們呆在了房屋之中。
偶爾有一些人會打開側門,放那些正在外麵流浪的動物們進來取暖。
有人借著窗戶,略微有一些出神地望著外麵被大雪覆蓋的世界,期盼著這樣異常的天氣,能早一些過去。
那些流浪漢們住進了房屋當中,有一些人,便喜歡靠著窗外望過去。
望見了那些厚厚的白色“棉絮”的同時,也感覺到了溫暖的熱度從頭頂上的火係魔法石當中溢散出來……還略微的有一些心有餘悸。
還好……還好他們被接到了房子裡。
要不然這樣大的雪,也無法尋找食物。他們就算不冷死在外麵,也會餓死在外麵。
但是這樣的冬天……還是快點過去吧。
……
相比起至少還有一隅之地用來躲藏的流浪者們,塞繆爾家的唯一繼承人,居然比之他們的處境還要尷尬一些。
塞繆爾本應該在王都當中做他的大少爺來著。
他可以參加那些關係複雜的舞會,進行貴族們早熟的人際往來。
或者接受來自於他的魔導師的教導,在允許的範圍內進行磨練魔法——總之,他應該在安全又舒適,帶著暖爐和魔法石的房間當中。
絕對不應該出現在現在的地方——
荒僻的邊城裡。
離托諾城這個平平無奇的、甚至連地圖上都不顯示的小城旁邊,往東走的交通樞紐,一座稍大一些的城市,鷹嘴城。
以往托諾城的城民們總會來這裡進行一些貿易往來。
相比起托諾城的荒涼,鷹嘴城已經是極北處規模最大的城市了,也勉強算是繁華。
還沒有進入城市的時候,風雪便越來越渺茫起來。皚皚白雪落在了塞繆爾少爺那身魔法袍的肩頭。
他的魔法袍當中的法陣當然能很好的保護到他,也不至於讓大少爺因為失溫被凍死在這一片冰天雪地當中。
但是越來越多的雪花落在肩頭,讓他的身形略微顯得有一些沉重起來。
為了節約魔力,塞繆爾隻時不時地伸出手來,用那九級異獸皮毛做成的黑紅色手套撣下肩頭上的細雪。
又時不時地抖動著魔法袍,將粘在上麵無比細膩、又不怎麼願意消融的雪花抖落下來。然而即便是這樣的諸多細微動作,他的身上還是有著越來越多的白色。
那些白色的細雪幾乎蓋過了他整身黑色袍子,讓他看上去,簡直像是一個雪人在途中行走般。
不過好在塞繆爾還是趕在了太陽落山之前——天氣變得更冷,而城門快緊閉的時候,進入到了鷹嘴城的都城當中。
塞繆爾可從來沒有什麼低調行事的概念。
他更不願意讓自己到了這偏僻的邊城當中還受委屈。
塞繆爾似乎生來就知道如何把握自己手中的權勢來獲得利益,所以隻是一進城,他便對著守門官展示了一下自己袍子內側繡著的家族紋章——
來自塞繆爾家族的紋章。
而塞繆爾使用的紋章,正是黑金色的。是隻有最純粹的那一支血脈才能使用的魔法圖紋,再結合他的年紀,很輕易便能猜到他的身份——塞繆爾家族那年輕的繼承人。
守門官也的確很有些見識,在第一時間,便辨認出了這位氣勢洶洶的來客的身份。
一時之間,周身氣勢都有
了些微妙的變化。
他緊繃著嘴唇,背部的肌肉無意義地收緊了,在注視著塞繆爾的下一秒,忽然意識到這對於一名上層貴族來說,或許是一種很不禮貌的挑釁行為——於是他連忙低下頭,簡單地行了一個貴族間的禮節,開始迎接這一位遠道而來的、身份相當不同的魔法師閣下。
塞繆爾被凍得臉色稍
微有一些發白,他有一些困倦地掀了一下眼睛,很簡單地吐出幾個單詞來。
但也足夠表達清楚他的意思了。
“溫暖的房間。熱水。還有——讓你們的城主來見我。”
最後一句話其實略顯多餘,事實上,在守門官向內通報消息的時候,城主便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這裡了。
作為一座稍繁華一些的城市的城主,鷹嘴城主的地位恐怕是比托諾城主要高一些的。
但這裡畢竟是極北之地,既然是荒僻的遠離王城的地方,就算地位稍高,其實也高不到哪裡去。
所以這位高級魔法師兼任城主,也同樣相當謹慎又顧慮地看向了塞繆爾——非常的害怕這一名王都來的貴族少爺是要來找什麼麻煩的。
他看起來實在有一些狼狽。
讓城主懷疑,大概是護衛他的那些下屬、魔法師或者是戰士們都在中途瀆職逃跑了,這讓他更加提心吊膽了起來。小心的、不動聲色地詢問了一下塞繆爾少爺路上發生了什麼意外,需要他來做些什麼——
不論是尋找他原來的護衛,還是為這位小少爺提供更加嚴密的安保,總之城主希望是有一些讓他來做的事情,而不是因為在他管轄的區域內出了麻煩,所以來找他的麻煩來了。
好在塞繆爾少爺看上去高傲而刻薄的不好相處,但除了神色上的冷淡外,他似乎並沒有做出什麼挑剔任性的舉動。
那雙金色的眼睛像是堆砌在一處的某種珍貴的寶石一般,直直地注視著他。在那樣的目光,鷹嘴城主甚至下意識又微微低了一下頭。隨後便聽到塞繆爾說道,“我需要在你這裡休整一整夜時間,補充一些魔法道具和魔力藥水——所耗費的金額賬單,你可以寄到塞繆爾莊園。”
竟然非常的講道理。
這位大少爺講道理的簡直讓城主覺得出奇了,來鷹嘴城討厭東西的貴族不少,但是這一位,居然還願意給錢——
城主驚訝地抬起頭的時候,塞繆爾已經微微偏過頭,望向了窗外那些皚皚白雪落下來,仿佛落進了他眼中一般,反而像是烈火燒灼,映得金色眼珠熠熠生輝。
塞繆爾很清楚。
雖然他的時間緊急,但是現在他的狀態,實在不適合立即進入到托諾城當中,或者說根本不能再行進一步了——出於十分出色的對黑暗係元素的感知力,天賦告訴他在那雪中有除了雪以外,更加糟糕的東西。
他需要調整。
半晌之後,略微出神的塞繆爾聽見了城主回應的聲音。
“嗯。”
隨後,城主甚至給他列了一個詳細的魔法道具的表格,似乎在一個個詢問他需要些什麼。
塞繆爾看上去,始終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以至於城主還以為他沒興趣聽這些,於是隻默默閉嘴去準備,正要告退的時候,又聽見塞繆爾道,“傀儡木、雷擊之錘、光明聖劍和祝禱詩歌不需要準備——光明符咒,火龍皮做成的手套和皮鞋,純粹的高等級魔力補充劑,光或暗係防護罩可以給我多準備一些。”
……原來他在聽?
並且還準確地挑選出了自己不需要的物品,再補充需要的物品。
城主心中暗暗吃驚,但嘴上仍然是十分恭敬地應了一
聲,才準備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