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起來,阿斯實在是不折不扣的“老實人”。
他光想著救人了。
並非沒意識到這其中異常——隻是那些城民看著他的灼熱目光,實在讓阿斯懷疑,他要是當場帶著隊伍離開,那些城民本就瀕臨崩潰的精神,恐怕會當場斷掉。
思索下來,就變成現在的局麵了。
除了他,好像沒誰是直接將人帶回來的。
那些鷹嘴城民們,當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們聽見那些似乎是首領的人物的討論,才知曉像他們這樣淒慘又可悲地出現在怪異黑霧裡的人,居然還不少,大概都是他們同城的老鄉。隻是不是所有人,都會被救回來的……
他們大多數人,都被留在那邊黑霧當中了。
一時間,是兔死狐悲的淒涼,更是滿心的恐懼。
他們害怕自己,也會被丟在這裡,丟在遠離人群的荒野,最後落入進魔物的口中。
那沾染著膿血、破碎的、無比單薄的身形開始在冷空氣中顫栗地發起抖來。一雙雙眼睛裡,像是祈求般,又充滿了麻木。
光是活著也是很困難的一件事了。
他們想竭力地開口,力證自己的清白——
原本的他們,隻是鷹嘴城再普通不過的城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出現在這裡,沒有什麼陰謀,不是間諜,隻是在被魔物襲擊後,睜眼就在這裡了。
對他們來說,隻要能活下去就很好。不介意乾活勞動,隻要有一口飽飯,就可以許多的“價值”。
可是當乾涸枯裂的嘴想張開,卻蹦出一點血絲的時候。他們似乎僵在了原地,有許多的不知所措。
濃稠的像淤血的一團堵住了喉口,讓他們哪怕張嘴,也發不出一絲聲音,說不出一句話來。
隻能沉默著,像生來就不會說話的羔羊,是被風吹拂過隻能發出婆娑聲的樹乾。
或許也不是喉嚨被淤血堵住了,隻是他們在見到那些首領冰冷戒備的目光時,才驟然失去了聲音。
因為“出聲”也是沒用的。
他們隻能坦然接受接下來的命運而已。
一時目光都有許多黯然,這些和那些精銳士兵截然不同,在其中顯得單薄又狼狽的鷹嘴城民們,又瑟瑟地擁簇成了一團。肩並著肩,好似這樣才能從同伴的身上汲取一些力量。
突然間,那些神色十分凜冽的首領們,麵容又出現了相當微妙的變化。
緊繃的神情似乎微微放鬆了一些,那目光恭敬當中,又似乎含有一些很個人化的崇拜情緒——惹得所有人的目光,也由好奇心的驅使下,下意識朝那個方向望去。
正在懨懨地和塞繆爾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的阿斯,目光驟然就亮了。
他像是振奮起來,頓時便快步地走向楚見微。
比阿斯更快的,還當屬塞繆爾。
塞繆爾本來就是分著心和阿斯說話的,目光的餘光往旁邊微瞥,當然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楚見微。
隻是他站起身來,姿態要更“端”著一些,向楚見微走過去的時候,也不忘記顯一顯自己的氣度。這才比阿斯要落後了一兩步。
“兄長。”
快撞到楚見微身上的時候,阿斯才收了一收衝過去的速度,他目光晶亮,迫不及待地就要和兄長分享自己的煩惱。苦著臉往旁邊退開了半步,略微小聲地指向了某個方向,“——我將他們帶回來了。”
他也不必多解釋。楚見微隻看一眼,便知道現在的情況了。
每個人的應對方法不同,但隻有阿斯……是和他完全相似的。
楚見微很輕微地笑了一下,殷紅唇瓣微微張合,落下一句話“你做的很好。”
隻得了楚見微的一聲誇獎,阿斯那不值一提的煩惱,頓時便散去了。
彆人的做法怎樣都和他無關,他隻需要楚見微的認可,便足夠滿足了。連先前的那些顧慮,也跟著全部打消。
楚見微覺得很好,那肯定是正確的。
阿斯心思通明。
而塞繆爾……
他雖然自認心思深沉穩重,從來不屑於和阿斯這種喜怒形於色的少年人爭寵。但這個時候,一邊想著他不會爭寵……另一邊,塞繆爾又已經走上前,望著楚見微,像是解釋似的將自己的處理方式也都儘數托出。
當然,比和阿斯說的時候要更詳儘一些,連用的是什麼魔法陣都交代的很細致,以證實那些鷹嘴城民,這時候絕沒有什麼危險。然後收聲,看上去無比矜持優雅地站在原地,隻是目光,還是不經意間落在楚見微的身上。
看上去,非常地在意楚見微對他的評價。
楚見微也的確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