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有一會兒,楚見微帶阿遲認過點後,一行人才正式出發。
阿遲對於這座小鎮,並沒有什麼可掛念的。
他在小鎮上沒有親人,也沒有什麼朋友——畢竟不是人人都會和一個整天一臉陰沉,又摳搜到極致的孤兒做朋友的。
他唯獨虧欠、也想要報答的對他有善意之人,便是醫館的那名大夫和他手下的學徒。
隻是現在阿遲雖然生活得極好,可用的吃的無一不是兄長給他的。阿遲自認為,那並不算自己的物品,他自己使用是兄長同意了,但是拿來報答他人,卻多少有一些不合適,於是糾結到最後,阿遲並未出現,隻是給醫館留下了一封信。
先是報平安,說明自己在那日消失之後,並沒有出什麼事,反而被人救了,過得很好。其次便是感謝了——隻是現在的他,也拿不出什麼切實有形的報酬來,等到來日,他一定會竭力報答。
這是阿遲心中所想。
等做完這最後一件事,阿遲便也沒有再繼續留在小鎮上的理由了——也算是告彆了。
楚見微帶在身邊的人並不多,像是廚子之類的下屬,都跟在另一輛車上,並不和他們走一道。
隨身帶著的,便也隻有雲鷹以及葉老爺子——葉老爺子是大夫,有一些武功,但不算好。又因為一把老骨頭了,受不得顛簸,是和他們一並坐在馬車裡的。
雲鷹倒是守在外麵,坐在車輿兩旁的車軫上,既是看著趕路,也是在隨時警惕四周的環境。
阿遲對車上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他一開始還有心,去翻看一下車廂中配備的書,被楚見微溫聲地提醒了,要是以往沒有過長途跋涉的經曆,在車廂內看書,或許是會頭暈的——於是阿遲老老實實地放下了書,去車窗處透氣了。
也不知這車廂怎麼設計的,空氣倒是能流通進來,帶著新鮮的草木香味,進入肺中便是一陣的冰涼舒坦。
阿遲原本就有些好奇外麵的景色,這麼一看更是覺得有些有趣的入神了——倒不是說外麵的景色如何的新奇,畢竟來鎮上的這些年頭時日,再好看的景色也看厭了。主要是從這樣的高頭大馬往下看去,角度上的變化,總讓他覺得眼前像是一副嶄新的畫卷鋪開似的。
也或許是心境上的變化。
畢竟先前的那些時日,阿遲滿心便隻有悲痛和複仇了。後來哪怕緩過來了一些,也隻被齊斯當成壓榨和作弄的工具,為了攢足能夠入門的銀兩,幾乎將所有的時間門和精力,都壓榨到了極致——又怎麼會有時間門閒下來,看望身邊的這些風景。
現在阿遲終於有時間門停下來了。當然也有閒暇去看這些景色了。
當然了,他仍然記得自己的一腔怒火與仇恨未報,這也幾乎和他的生命都融合一致,除非大仇得報那日,不然永不可能和血肉剝離,但除去仇恨……他也有更多活下來的理由了。
……他有兄長了。
還有家了。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便是連阿遲自己都未意識到的,露出了很細微的笑容來。
春風拂麵,車窗兩旁拂下來的珠簾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像是風鈴一般的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