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手指帶起了一陣風。
哪怕是靠著齊斯最近的人,也隻能感覺到一陣極溫和的氣流從旁邊拂過,是不令人察覺的、悄無聲息的動靜。偏偏齊斯又下意識地捂住了胸口處,嘴中莫名漫起了一陣腥甜來。
……不對。
他其實並不覺得疼,至少比斷臂的痛楚要輕多了。但就是莫名的惶恐不安,心臟仿佛突突地碰撞在胸腔內部,他卻怪異地覺得胸口處仿佛少了點什麼那樣。
齊斯驟然睜大了眼。
不對、不對——
他身體內部流淌著的那股劇痛,忽然間消失了。
這卻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與此同時,運行在經脈當中、雖滯澀卻仍鮮明存在的內力,也跟著消失了。
齊斯似乎是想試探什麼。然而哪怕他此時用剩下的一隻手,猛地按照外功心法擊出一掌,卻依舊軟綿綿的,極為無力。
——哪怕再不肯相信。當排除了所有的錯誤答案之後,剩下的那個答案就算再荒謬,它也一定是正確的。
齊斯極為吃驚,哪怕他理智上仍然無法接受這件事,腦海當中卻恍然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
不、不應該……
他的那位前師尊,說是廢去齊斯的武功,但真正論起來,不過是用多年的修為打傷了他。讓他輕易無法再動用武功內力,否則劇痛加身,對身體也損害極重。
可是對於齊斯來說,他隻是寶珠蒙塵,不能用內家功夫,武功招式卻沒忘。他的身份也沒變——依舊是習武之人,隻是被迫受了不能動用武功的重傷罷了。
他仍然是和那些不會武功的平頭百姓不同的。
可是現在,給予齊斯的感觸是全然不同的。
他的身體內部空空蕩蕩,除了泛上來的虛弱感,什麼也沒有。
連那時時刻刻讓他痛苦、卻也提醒了他的與眾不同的劇痛,也跟著消失了——
齊斯幾乎是不受控製地,彎曲了一下手指。
他什麼也沒抓到。
於是齊斯幾乎是愕然地抬起頭,緊緊地盯著楚見微——
是他?
是他廢掉了自己的武功?
可是不應該……他是怎麼做到的?他甚至沒有接觸過自己!
而且這江湖上也從來沒有聽聞過,有人能夠輕易地廢掉另一人的武功,使他像是從來沒有習武一樣,這數年的朝夕都成了空——
真正的魔頭。
可是對抗著楚見微這樣的人的時候,他甚至生不出怨恨,而隻覺得極致的恐懼。
“把他收押起來吧。”
寬大的、精致的銀綢織成的衣袖重新落下,楚見微神色自然,誰也看不出他剛剛那個微小舉動之下代表了怎樣的含義。
楚見微也依舊沒有將注意力放在齊斯的身上,隻是對站在兩旁的衙役輕輕點了點頭,“有勞。”
那些衙役明明也是很懼怕齊斯的,此時卻像是被灌了**湯藥一樣,頓時一點也不怕了,立即上前,將那些枷鎖又重新套在了齊斯的身上。
而齊斯踉蹌著——他原本就斷了一隻手,此時更像是被打的沒了魂一樣,整個人的神色都是極頹喪,甚至是晦暗的。
也沒人知道,在剛才,齊斯的驕傲被徹底打碎了。
哪怕在臨死之前,也傲慢地認為自己和其他人絕不同的齊斯,在這時真真正正地變成了普通人——或是他眼中的下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