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瀚冷下臉:“身為醫生,你大概沒有權利探問病人的隱私吧?”
消毒乳液已經抹開也乾得差不多了,章醫生放下手,慢條斯理走回來:“當然。”他似乎笑了笑,“如果您對安先生的狀況不想有過多了解的話,就當我沒問吧。”
秦瀚眯眼:“什麼意思?”
章醫生直視他:“我什麼意思,取決於你們的關係。”
秦瀚一噎。好多年沒有這種被人捏住軟肋的感覺了。但是……
他捏了捏拳頭,沉聲道:“我是他丈夫。”挑釁地朝他揚起下巴,“現在可以說了吧?”
章醫生愕然:“丈夫?”他皺眉,“不可能,安先生術前才說你隻是他朋友。而且,昨天他被送進醫院的時候,連個可聯係的人都沒有,還是警方聯係到他的前任監護人,才……”驚覺自己說的太多,他急忙住口。
秦瀚臉色都變了:“他昨天來過醫院?為什麼?!”今天一整天,他們又是一起遊戲,又是視訊,安正初卻完全沒有提過這件事。
章醫生不肯再說了,眼神已經露出幾分懷疑:“你究竟是誰?”萬一真的是強迫安正初……的人,他可不能隨意透露安正初的信息。
秦瀚沒好氣:“我就是他丈夫。”頓了頓,頗為不甘願道,“我們今天才登記。”
章醫生不相信。怎麼可能這麼趕巧?想了想,他拉出係統:“這樣吧,剛好安先生今天的賬單還沒付,我用係統的伴侶代付功能吧。”
秦瀚看了眼依然沉睡的安正初,沒好氣道:“趕緊的。”
“不用著急。”章醫生低頭敲擊係統,頭也不抬,“保守估計,最快也要一個小時後才能醒。”
秦瀚再看了眼沉睡中的安正初,總覺得事實真相愈發往不好的方向發展。
“滴滴”兩聲,秦瀚的個人終端響了。
“收到了。”秦瀚抬手,敲開信息,隨手就把賬單給結了,同時為那頗為高額的賬單皺了皺眉。不是心疼前,而是因為那金額明顯與一個小小的手骨接駁手術不太相符。“現在可以說了吧?”
謎團太多,他完全不知道從何問起,隻能等這位貌似與安正初關係不錯的章醫生來開話頭了。
章醫生忙打開安正初的就診記錄,後麵果然已經變成“已付款”標記。確認眼前的秦瀚真的是安正初伴侶,他似乎頗為驚異,疑問脫口而出:“那安先生為什麼說您是他的朋友?”
秦瀚臉一黑:“那是我們的私事,無需向你解釋。”
章醫生忙擺手:“抱歉,一時口快。我並無意探聽你們的意思。”他正色,“所以,你是否是他口中所說的,遊戲倉綁定的緊急聯係人?”
“是。”秦瀚眉頭依然緊皺。他想起這位章醫生前麵的話。“所以,昨天安安是在遊戲倉裡出了狀況被送進來的?”
章醫生點頭,若有所思:“請問昨天上午您在……”
秦瀚坦言:“在飛船上,昨晚才抵達東R32星。”
章醫生懂了:“所以你沒有收到安先生的遊戲倉警報訊號。”想來應該是事後被安正初撤銷了。
秦瀚也轉過彎來了,登時臉更黑了:“他究竟怎麼了?”
既然已經確定對方的身份,章醫生再無疑慮。他斟酌了下用詞:“您知道自然人嗎?”
……
安正初是被疼醒的。
眼睛還沒睜開,左手腕處傳來的隱隱刺痛,讓他下意識抬手——
“彆動。”輕柔的力道按住他的手臂。緊接著,是熟悉的低沉嗓音,“你終於醒了。”
輕如鵝毛的吻落在唇上。
安正初一驚,立馬睜開眼。
秦瀚不舍地在他唇上啄了幾下,最後似乎不太甘心,小心翼翼地含住他的唇瓣吮了吮,才退開身體。
他細細打量安正初:“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安正初瞪大眼睛看著他:“你——”他看看左右,熟悉的布局讓他瞬間回憶起前麵發生的事,“你怎麼還在這裡?”
秦瀚臉一黑:“我為什麼不在這裡?”
安正初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抿了抿唇,他右手肘一撐,打算坐起來。
秦瀚忙伸手,直接扶抱著他坐起,接著在他身後塞了兩個枕頭,完了還不放心,又把床頭位置調整一番,讓他靠得更舒服些。
安正初:……
“我傷的是手,不是脊椎。”不需要這麼……小心翼翼。
秦瀚不理他,確認他全身上下都妥妥貼貼的,連包紮得妥妥帖帖的左手也沒有任何異狀,才重新坐回床邊椅子上,盯著他:“既然你醒了,我們談談。”
安正初垂下眼瞼,盯著自己被包成粽子的左手腕:“沒什麼好談的,等出院我們就去民政局遞交申訴吧。”
按照這時代的婚姻法,全息網遊裡登記結婚的,需得同居滿一年後才可提出離婚。但,特殊情況除外,包括但不限於家暴、出軌等事項。
再者,如果當事雙方同時提交申訴,以每月一次的頻率來說,隻要滿了三次,還是可以協商離婚的。之前他沒考慮這個辦法,是因為這種方式,需要當事雙方同時出現。他原本是沒打算跟秦瀚見麵的……
聽他這麼一說,秦瀚臉黑得快要滴出墨來。他磨牙低吼:“安正初!”
安正初頭垂得更低了。
剛吼完的秦瀚立馬又心疼上了,降低音量語帶抱怨:“你這是要氣死我啊……”伸手想要抬起他的下巴。
安正初用力一扭,轉到另一邊去。
秦瀚氣急:“你再這樣,信不信我直接將你揍暈抗回中央星。”當然,就是氣話。今天這事兒就已經給他烙下深深的陰影了,哪裡還敢揍他。
安正初不說話,卻也沒動。
秦瀚伸掌,打算托著他的下頷將他的腦袋掰回來,卻摸到一手的濕意——
!
他一個用力,將安正初的臉轉向自己,正正對上通紅的眼睛,以及,洶湧而出的淚水。
避無可避。狼狽的安正初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卻也無所謂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都已經在這裡了,你還沒搞清楚嗎?”
“我是個廢人,一個剩餘壽命不到15年的廢人。”
他的聲音平靜得不可思議,淚卻一滴接一滴打在醫院蒼白的薄被上,轉瞬就洇濕了一片。
“這樣的我,有什麼資格跟你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