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銳澤隻說道:“鄆州剛剛遭了災,你們就要趕來京城參加會試,手頭難免會有些不寬裕。”
“這些銀子你們拿著,回去置辦幾件棉衣……”
“萬萬不可!”
那些人當即就激動地站了起來,推開了太監屈伋送過去的托盤:“學生等何德何能受安王如此饋贈?”
敖銳澤卻說道:“本王贈予你們銀兩,也不全是為了你們自己。”
“本王更多的是為了大揚。”
“你們若是因此凍壞了,在會試上失利,耽擱的可不僅僅是你們的三年的大好時光,這三年裡,大揚就少了幾十位人才,所以耽擱的是大揚、是大揚朝那些亟待你們帶領發家致富的的百姓。”
“最主要的是。”
說到這裡,敖銳澤頓了頓:“你們也是這兩天來,少數的一些來探望本王的人。”
“所以這也是本王的一點心意。”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些士子還能怎麼辦。
他們麵麵相覷,最後隻能說道:“那學生等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送走這些士子和官員,敖銳澤拿起一包年糕,吩咐道:“備車,本王要進宮。”
得知敖銳澤來了,正躺在床上發呆的元熙帝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想起大宴上發生的事情,他頓了頓,然後坐起了身:“叫進來吧。”
他以為敖銳澤是過來訴苦的,畢竟以往大皇子和四皇子一遇到事情,就喜歡來找他訴苦。
隻是沒想到敖銳澤一進來就將帶過來的年糕獻了上來,然後將他贈予了五百兩銀子給那些鄆州士子的事情告訴了元熙帝。
然後他問道:“父皇,聽說福州金礦出產的第一批黃金已經運達京城了,不知道父皇準備怎麼利用這筆錢?”
元熙帝又是一愣。
因為沒有想到敖銳澤竟然是來跟他說正事的,最主要的是,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敖銳澤竟然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
敖銳澤:“父皇?”
元熙帝這才反應過來,想起敖銳澤的問題,他隻說道:“那筆錢,朕準備用來修繕太廟和孔廟。”
太廟就是供奉大揚曆代皇帝和功臣的地方。
年前就有太監來報,說是太廟漏水了,隻可惜國庫無錢,他修不起,所以擱置到了現在。
修繕孔廟當然是為了籠絡天下讀書人的心,這是朝廷維持統治的基本手段。
聽見這話,敖銳澤說道:“兒臣以為不妥。”
元熙帝:“怎麼說?”
敖銳澤:“兒臣以為,與其修繕孔廟,不如先修貢院和府州縣學,同時重修各地官道。”
“修完這些之後,再修孔廟和太廟。”
“皇宮越晚修越好。”
元熙帝眉頭一皺。
所謂貢院就是士子科考的地方。
而全國的府州縣學加起來可是足有一千七百多座。
要想把這些全都修繕一遍,就算福州金礦每年的出產翻上一倍,三年之內也修不完。
更何況還要同時修繕各地官道。
敖銳澤隻說道:“父皇,孔廟修得再好,能看到的隻有一小部分士子,我相信大揚絕大多數士子都是沒有機會去孔廟祭拜聖人的。”
“但是那些士子卻是少不了要出入貢院和州府縣學。”
一邊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一邊是切身的好處,哪個更有利於籠絡人心不言而喻。
“而修繕各地官道,可以放到農忙過後,再招募力夫,並給予力夫一定的工錢,這樣一來,百姓就又能多出一筆收入。”
這才是真正的藏富於民。
而且道路修好了,也有利於大揚經濟的發展。
聽到這裡,元熙帝的眉頭已經舒展開了大半。
敖銳澤繼續說道:“士子和百姓是最感性的人,他們得了好處,就會想著報答。”
“鄆州的百姓就是最好的例子。”
“您猜,他們要是知道他們都能吃飽穿暖了,但是皇家的太廟卻從未修繕過,而且一下雨就漏水的事情之後,會是什麼反應?”
元熙帝下意識地順著他的話想去——
士子和百姓一定會自發籌錢給朝廷修繕太廟!
元熙帝瞬間就忘記了呼吸。
——這是何等的美談!
最主要的是,士子和百姓一起籌錢修繕的太廟,就算是大揚亡了,後朝的皇帝也不敢動它分毫,甚至一遇到天災民亂,就得去祭拜一二,因為那是民心所向,那是眾望所歸。
想到這裡,元熙帝臉上已經忍不住升起了一抹激動之情了。
敖銳澤卻還在繼續:“至於為什麼要將皇宮放到最後才修繕,就是要讓天下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勤儉愛民,先百姓之憂而憂。”
如此,可儘收天下人之心。
呼!
元熙帝忍不住長吐了一口氣。
他承認,敖銳澤說到了他的心頭上,
他默了默,隨後就做出了決定:“那就讓老祖宗們再委屈幾年吧。”
畢竟這可是關乎到他們老趙家的統治。
敖銳澤當即笑著說道:“兒臣也是這麼想的。”
說完,他就又躬下了身。
“兒臣要說的都已經說了,就不打擾父皇休息了,兒臣告退。”
元熙帝當下說道:“好好好。”
然後他這才反應過來。
再然後,他就又愣住了。
不是因為他一開始隻以為敖銳澤是來訴苦的,結果敖銳澤居然真的是來跟他商量正事的。
而是因為——
元熙帝張了張嘴,看著空蕩蕩的大殿,想起剛才敖銳澤說過的話:“不知道為什麼,朕突然有種被安王手把手帶著,上了一節帝王心術課的錯覺。”
而且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聽見這話,太監總管鬱讚:“……”
也就在這個時候,有太監來報,說是大皇子求見。
元熙帝沒有多想,直接讓人把他宣進來了。
不曾想大皇子一進來,就直接喊道:“父皇,兒臣查到是誰把八弟廢了的消息散播出去的了——”
聽見這話,元熙帝的臉瞬間就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