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周身的得意和張揚灰飛煙滅,隻剩下滿滿的狼狽。
可想而知,他剛才的得意和張揚落在薑銳澤眼裡,是多麼的可笑。
他現在也體會到了之前承安帝他們體會到的,突然從天堂墜落到了地獄的感覺。
下一秒,他才徹底反應過來。
然後他的臉色直接就白了。
不可置信悉數化為了不甘和懼怕。
這些已然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想想也知道,在他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之後,薑銳澤會如何處置他。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敖銳澤將喝完的空茶盞放到了桌子上。
“起來吧。”
他又說:“都坐,都坐。”
聽見這話,宣進等人當即畢恭畢敬地回道:“謝國舅爺!”
說完,他們就站了起來,然後又坐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場上還站著的人頓時就隻剩下了劉營和薑千歲。
察覺到四麵八方投射而來的隱晦的目光,劉營的喉結又是上下滾了滾。
然後他才扶著椅子的把手,慢慢坐了回去。
薑千歲也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然後也稀裡糊塗坐了回去。
——他是這麼精明的一個人,所以他這幾天糊塗的次數,大概比他前半輩子經曆的都要多。
敖銳澤這才繼續開口說道:“對了,說起來你們之中的絕大多數人我都還不認識呢。”
聽見這話,宣進第一個站了出來,躬身說道:“下官宣進,原為河南長寧府正四品知府,承蒙國舅爺拔擢,如今忝為山南邊縣正七品知縣,兼山南新軍海軍都督。”
而後他轉身就指著他的三個兒子說道:“這是犬子宣城,宣揚,宣威,以前在西洋留過學,現在都在山南海軍任職。”
他的那三個兒子當即躬了身。
敖銳澤:“聽說和七國聯軍的那場海戰,就是三位將軍指揮的?”
“果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宣家人退下去之後,西北三個統領隨即站了出來:“末將申燁梁,原隻是一介武夫,承蒙國舅爺厚恩,得以加入新軍,如今忝為西北陸軍都督。”
……
“末、末薑,羅伯遜·撒克遜,願本隻是被薩國滅亡的哈國王子,承門國舅爺相助,得以加入新軍,如今西北陸軍副都都。”
這還是個金發碧眼,連官話都說不太明白的西洋人。
敖銳澤點了點頭:“辛苦幾位了。”
然後是四民縣縣令,槍/炮廠廠長,其他三族族長……
而劉營就這樣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們,人也慢慢冷靜了下來。
隨著最後一個人介紹完畢,敖銳澤隻說道:“好好好。”
“這一年多來,辛苦諸位了。”
“放心,諸位的功勞,我都看在眼裡,皇上也都看在眼裡,朝廷不會虧待你們的。”
說著,他轉頭看向了一旁的薑千歲:“乾爹,您說是吧?”
薑千歲也早就反應過來了。
他看著從始至終都遊刃有餘的薑銳澤,神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複雜。
然後他才點了點頭:“沒錯。”
“皇上早就已經擬好了聖旨。”
“恭喜宣大人,一門兩侯兩伯。”
“恭喜幾位族長,也都將位列伯爵。”
“還有申燁梁等五位將軍,不僅將得封爵位,還將出任封疆大吏。”
薑千歲一口氣點了十幾個人的名字,給出的承諾,最低也是一個伯爵的爵位。
——這些都是承安帝早就擬好的封賞。
畢竟他們當時雖然還是敵人,但是基本的流程還是要走的。
不過現在知道宣進等人真的是他們自己人,那等到實際的封賞下來的時候,肯定要比這些還要優渥很多。
所有在場的人也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畢竟他們投奔四民縣,加入護衛隊,跟十一國開戰,為的不就是這些嗎?
這是實話!
隻有一點,那就是薑千歲顯然跳過了一個人。
那就是劉營。
意識到這一點,宣進等人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消了下去。
他們下意識地轉頭看向了一旁的敖銳澤。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敖銳澤的聲音響了起來:“聽起來好像很不錯。”
“那姐夫準備給劉營封一個什麼樣的爵位?”
聽見這話,不僅是薑千歲,就連劉營也第一時間轉頭看向了敖銳澤。
薑千歲這才反應過來,他看了看敖銳澤,又看了看劉營,然後才慢慢說道:“你覺得以劉營的功勞,該封個什麼樣的爵位比較好?”
宣進等人忍不住握緊了雙拳。
敖銳澤抬頭看向劉營:“劉營算得上是這場大戰裡最大的功臣了,怎麼也該封個公爵吧。”
聽見這話,薑千歲沒說話。
所有人都轉頭看向了劉營。
劉營再次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敖銳澤看著他,最後說道:“好好乾,不要再辜負我的期望。”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來,敖銳澤不僅不打算嚴懲他,反而依舊給了他一個公爵的爵位,甚至還準備繼續重用他……
劉營的嘴巴張開了,又閉上了。
也就在宣進等人快要等不及的時候,他終於動了。
隻見他再次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而後撩起袍子,朝著敖銳澤,就五體投地,跪了下去:“謝,國舅爺恩典!”
敖銳澤笑了。
事實上,在剛剛見識到劉營的手段的時候,他原本還以為他會是第二個阿狄森·瓦爾克(上個世界的金發碧眼的年輕男人),隻可惜了,不管是他,還是劉營,運氣顯然都不太好。
而現在他做出這樣的決定,也不是他的心胸有多寬廣。
單純是因為,他覺得叛變歸叛變,該打的工還是要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