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丹(1 / 2)

淩重煜突然出現後,一下子成為眾目焦點,宿儀芳更是一臉焦急:“你怎麼出來了?你傷還沒養好呢,怎麼能出來吹風。飲月,讓你照顧表哥,你就這樣看顧他?”

宿飲月委屈,她本來想反駁,一抬眼看到淩清宵靜靜地望著他,心中狠狠打了個突,原本的話也變得弱勢起來:“我阻止了,可是表哥執意……”

雲夢菡和白靈鸞也跟來了,有宿飲月在,雲夢菡根本無法接近,隻能遠遠地擔憂地望著淩重煜。白靈鸞就便利很多,此刻正圍在淩重煜身邊噓寒問暖。淩重煜低頭咳了一聲,抬起頭後,堅決道:“父親母親,你們不必遷怒旁人,是我執意出來。清者自清,既然二弟懷疑,那我願意當著眾人麵自證清白。”

淩重煜說著,在眾人麵前袒露出脈搏,侯在一邊的醫修上前切脈,過了一會後,對淩顯鴻說道:“回稟家主,大公子脈象薄弱,他被魔族重傷,傷了心脈,急需靜養。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異常。”

這個醫修說完,淩重煜又讓其他人上前診脈,所有人的話大同小異,但是有一點毋庸置疑,那就是淩重煜體內並沒有魔氣、邪祟等物。

淩顯鴻本來就對淩清宵有所懷疑,現在聽完眾人的話,淩顯鴻勃然大怒:“混賬!你說重煜體內有魔氣,那麼魔氣在哪兒?你在眾目睽睽之下暗算兄長,事後毫無悔改之意不說,竟然還用勾結魔族之名誣陷重煜。你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現在所有人都在,淩顯鴻當著管家的麵就如此評價淩清宵,可以說不客氣之至。仙侍和管家默默垂下頭,白靈鸞也撇過臉,假裝聽不到。其他人自覺避嫌,而主人公淩清宵,卻沒有絲毫動容。

淩清宵看向宿飲月,宿飲月立刻轉過眼睛,不肯和淩清宵對視。他又看向雲夢菡,雲夢菡咬著唇,看起來對淩清宵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十分不忍,然而她最終,還是沉默著,什麼都沒說。

可能是不敢,也可能,是不必要。

淩清宵覺得可笑,他和魔族打交道五百年,這些把戲根本瞞不過他。淩重煜身上當然沒有魔氣,因為所有魔氣都已經被引渡到雲夢菡身上。

當日淩重煜鬆手時,宿飲月就站在淩重煜身邊,宿飲月不可能不知道。而雲夢菡呢,她和淩重煜朝夕相處,親密無間,她當真一丁點都沒察覺到嗎?

但是最終,她們沒一個人肯出來說話。這就是他的表妹和師妹。

淩重煜檢查過後,似乎傷口又開始痛,白靈鸞和宿儀芳都心疼的不得了,連忙讓人扶著淩重煜回去。宿儀芳太過關心淩重煜的傷,都沒有計較白靈鸞越界的事。

所有人都圍著淩重煜,興師動眾地來,又興師動眾地走。眾人簇擁著淩重煜遠去,宿儀芳本來想跟著一起走,可是這邊還沒說完,她隻能勉強留下。宿儀芳人雖然還在,但是心早就跟著淩重煜飛走了。

淩顯鴻看到素來寵愛的長子成了這副虛弱模樣,心火越來越旺,他勉強按捺到淩重煜離開,等人走後,淩顯鴻再也忍不住,用力拍了下扶手:“混賬,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我已經解釋過了。”淩清宵連眼神都懶得施舍,冷淡道,“我話儘於此,信與不信隨你們。他受傷和我並沒有關係,我不關心,也懶得插手。我隻問一句,我的龍丹,要如何處置?”

淩顯鴻聽到,不可置信:“你的兄長傷勢那麼嚴重,你毫不關心,竟然還心心念念著龍丹?他會傷成這樣,全是被你所害!”

宿儀芳本來還想著或許這其中有什麼誤會,她畢竟愧對淩清宵,不想再冤枉他。但是現在聽著淩清宵這樣評價她的心肝肉,宿儀芳出奇憤怒,所有愧疚頓時成了冷笑:“好,可真是好得很。我知道你這些年受了苦,想儘辦法補償你,結果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真不愧是白靈鸞養出來的兒子,從根上就是歪的。你哥哥因為你受了那麼重傷,你竟然說和你沒關係,還一心關心龍丹?”

淩清宵一直告訴自己就事論事,不要動心動情,可是聽到父母一遍又一遍這樣說,他還是沒法不在意:“我都說了,他體內有魔氣。我當日若不阻止他,他隻會做出更大的錯事。”

“放肆!”淩顯鴻怒喝,“我對你實在太失望了,事到如今,你竟然仍不知悔改。重煜對你處處忍讓,可是你看看你呢,你為了巴結天宮,暗算重煜,汙蔑重煜,即便被揭穿也毫無悔改之意,還一口一個重煜體內有魔氣。剛剛眾人看得清清楚楚,重煜體內根本沒有魔物的痕跡。你為了算計少主之位,竟如此冥頑不靈,簡直是我畢生之恥!”

“畢生之恥。”淩清宵慢慢重複這四個字,定定注視著淩顯鴻,“你就是這樣評價我的?”

宿儀芳覺得這些話太重了。她雖然也對淩清宵生氣,但是轉念想到淩清宵被抱錯,這些年受了很多虧待,就算長歪也不能全怪到他身上,淩顯鴻說這些話,太傷人了。

罷了,終究是她對不住他,宿儀芳勉強忍耐著,勸道:“家主,還當著下人呢,不要讓人看笑話。淩清宵,還不快向家主賠罪?”

淩清宵看著淩顯鴻和宿儀芳,目光緩慢從福寧殿掃過,被他看到的人,無不立刻低頭。淩清宵內心越來越冰冷,他的父親不肯信他,還說他是畢生恥辱;生他、養他兩個母親,都偏愛另一個兒子;他的表妹師妹,明明知道所有真相,卻依然選擇無原則袒護淩重煜。

尤其是他的兄弟,他的至親手足,為了排擠他,竟然能做到這一步。這就是他的父母親人,這就是他的血脈至親。

淩清宵沉默,眉角眼梢凝著料峭的寒意,冷氣幾乎化為實質。淩顯鴻看到他如此強硬,越發暴怒:“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淩家出了你這樣一個孽子,實在是家門不幸!枉費我將你養這麼大。”

“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淩清宵的眼神鋒銳如刀,他忽的笑了一下,輕輕點頭,“好。”

淩清宵什麼也沒說,轉身朝外走去。宿儀芳本來想讓他認個錯,就此圓場。她叫了他好幾聲,都不見淩清宵停下,宿儀芳漸漸有些慌了,站起來問:“你想做什麼?”

“我原來隻是想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淩清宵跨出殿門,明媚的四月暖陽早在他身上,仿佛倏地結了冰霜,“現在,我想殺了他。”

宿儀芳被駭住了,她猛地反應過來,淩清宵不是開玩笑。

他的語氣平平無奇,仿佛殺人如喝水吃飯一般隨意。他這個樣子,是真的要殺了淩重煜。

宿儀芳再也顧不得主母儀態,跌跌撞撞從座位上跑下來,都險些摔了一跤:“快,快攔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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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重煜從福寧殿走出後,悄然露出微笑。

他的神情變化一閃而逝,簇擁在他身邊的人並沒有發現。宿飲月小心翼翼地扶著他,白靈鸞終於能名正言順地關心淩重煜,一路上都噓寒問暖,花樣不斷。

“重煜,你現在怎麼樣了?傷口還疼嗎?”

白靈鸞殷切地望著他,語氣滿是關切。淩重煜回神,下意識地捂了下心口:“剛才動作太大了,有些不舒服。但是沒關係,我忍得住。”

其實淩重煜根本沒事,他確實被魔族打傷了,但是這些傷更多的是為了掩飾他身上氣息變化,真正的傷勢並不嚴重。

昨天夜裡,淩重煜還和雲夢菡顛鸞倒鳳,兩人折騰到半宿,直到天快明的時候,淩重煜才回到自己的院子。沒過多久,白靈鸞和宿儀芳來了,她們見淩重煜還躺在床上沉睡,就覺得他的傷情十分嚴重。

白靈鸞一聽,心裡又是急又是氣:“都怪淩清宵,真是什麼娘有什麼兒子,明明是他行事不端,卻還要倒打一耙,誣陷你和魔族勾結。要不是他在西洱彌海內打了你一掌,你怎麼會不敵魔族,被魔族重傷?枉費我勞心勞力養了他一千年,真是作孽!”

淩重煜完完整整出去,回來時卻帶了一身傷,鐘山的人見到簡直嚇了一大跳。淩重煜起先不肯說,後來被宿儀芳不斷追問,他才含含糊糊道:“不是二弟的錯。我占了他的位置,還占了母親父親的寵愛,他對我有怨是人之常情。本就是我對不住他,這一掌,算我還他的。請母親不要告訴父親,更不要遷怒二弟。”

這麼一說宿儀芳當場就氣瘋了,淩重煜卻不肯再說。但是去西洱彌海的又不隻是淩重煜一人,宿儀芳出來後隨便一打聽,就知道了整個前因後果。

淩清宵在陣前趁著淩重煜不備,打了淩重煜一掌,導致任務失敗。後來淩清宵不知所蹤,淩重煜為了給宿飲月療傷,陷入魔族陷阱,被魔族重傷。這一路上,淩重煜都在養傷。

淩重煜說著不要外傳,但是最後,這件事情傳得人人皆知,不止宿儀芳、白靈鸞、淩顯鴻知道了,連外麵的弟子也在談論。

自從淩清宵攻擊淩重煜後,這其中六個月,再沒人看到過淩清宵。足足半年沒有露麵,這段功夫,足以讓流言發酵成驚濤駭浪。淩重煜一直警惕著,等到今日,終於聽到仙侍說淩清宵回來了。淩重煜心中大石落地,不顧自己“病情”,強撐著來福寧殿為淩清宵說情。

淩重煜兩天前就將體內魔氣全部引渡走了,他私底下試了好幾次,絕對不會有人能看出來他體內曾煉過魔氣。果然,淩清宵說出了魔氣的事,淩重煜不慌不忙地亮出自己的經脈,讓幾個醫修輪番診脈,光明正大地替自己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