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婚(1 / 2)

入夜,雷烈王府燈火通明,喧囂聲全城都能聽到。魔界以黑為尊,所以婚禮等大禮儀都定在夜晚舉行。

從天色擦黑起,雷烈王府外便爆竹聲不斷,隨著吉時漸漸靠近,城中到處都是賀喜的人。半空中不斷有巨大的煙花升起,炸成絢爛的光束,光點落下來時,變成一串串紅色的喜符。

喜符裡有的包著糖果,有的包著魔晶,大街小巷裡孩子們成群結隊地追著喜符跑,全城都洋溢在熱鬨的海洋裡。

洛晗和淩清宵換了仙界的禮服,坐在宴會廳,靜靜等待儀式開始。

仙界和魔界相反,崇尚白色,所有吉服、禮服、祭服都以白為底色。洛晗這套衣服並沒有用輕薄飄逸的白紗,而是用了端重的雲霞錦。雲霞錦是天界織女用雲霞織成,隻取太陽未升起前東方最清最純的幾縷朝雲,一旦陽光將東方映紅或者陰天,那就不能用了。所以這種錦緞織出來的衣裙通體潔白,但行走時卻隱隱有金光流動,是天界最貴重的布料之一。

洛晗裡麵的衣裙就用雲霞錦織成。她這一身外鬆內緊,外麵穿著寬大的大袖衫,直襟及地,裡麵打底的裙子卻交領、束腰、窄袖,唯獨在裙擺處驟然放量,裙幅寬大厚重,端坐在鋪墊上時裙擺宛如雲層。廣袖大衫可以看到裡麵的束腰長裙,但是又將裙擺牢牢壓住。這樣一來行走時層層疊疊,又不會踢開裡麵的裙角,非常端莊貴重。

她這一身全身都是白的,可是看著並不單調,相反,衣料光澤感極好,在燈光下流光溢彩,衣襟、袖緣處又繡了金色花紋,整個人看著乾淨大方,貴氣內斂。

淩清宵也是同樣的白色禮服,上衣下裳,腰係玉帶,隻不過他沒有大袖衫,而是在腰跡用一根玉帶束起,雖然衣袖寬大,可是看起來卻修長挺拔,頎長俊秀。

淩清宵的衣袖處繡著蒼藍色花紋,這是鐘山家徽,甚至仔細看,還能在他的衣料上看到淺淺的山川暗紋。

山川的模樣,正是鐘山。

仙界的禮服講究非常多,淩清宵這一身不單單是為了好看,花紋更多的是為了彰顯等級。除了洛晗和淩清宵,仙界隨同之人也全穿著正式服飾。婚禮大殿黑壓壓的,來來往往的人也穿著濃重的顏色,唯獨仙界這一帶是白色,放在一眾魔族中簡直顯眼至極。

禮堂中人越來越多,每進來一個客人,都忍不住要朝仙界的席位瞅一眼。洛晗和淩清宵並肩坐在席上,他們倆可比同樣穿著黑衣的新郎新娘顯眼多了。

吉時將近,殿外忽然鼓樂聲大起,眾人都知道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站在地上閒談的魔族紛紛入座,洛晗和淩清宵也提起精神,全神貫注麵對接下來的事情。

雲夢菡和夜重煜沿著紅毯走入大殿,雲夢菡頭上帶著高高的魔族發冠,身上衣服亦又長又重。她本來就瘦,這樣一套衣服穿在她身上,像是要將她壓垮一樣。

她身邊的夜重煜也錦繡華服,夜重煜本就是英武霸氣型長相,和魔族黑色的衣服倒很貼合,可惜他臉上沒有笑,不像是成婚,反像是應付走流程。

明明賓客滿座,禮樂聲盛大,可是新人中女方蒼白瘦弱,男方不苟言笑,兩種景象對比在一起,碰撞出一種非常怪誕的效果。

洛晗莫名想要歎氣,她回頭想和淩清宵交流,發現淩清宵很認真地注視著場中。但是他的目光落點並不是新人,反而是裝飾、音樂、背景之類的東西。

他竟然真的在觀察婚宴布置現場?洛晗內心複雜,無話可說。

新人在熱鬨但是莫名緊繃的氣氛中行禮、結契,正式結為夫妻。婚禮到此暫告一段落,雲夢菡被送往後殿,而夜重煜留在前麵招待客人,之後的事情就和女方沒什麼關係了。

雲夢菡被送走後,大殿中的氣氛明顯熱鬨起來。眾人說話間,一隊舞女從天而降,落在雲夢菡和夜重煜剛剛行禮的高台上,她們剛一落地,禮樂聲驟然一變,細腰露腿的舞女們立刻飛快地旋轉起來,一邊旋轉一邊熱情地朝四周打拍。

殿中的氣氛一下子被引燃,婚禮頃刻間成了風月場。身段妖嬈的魔女從殿外魚貫而入,依次給各桌倒酒,淩重煜也換了身輕便衣服,給相熟的人敬酒。

有酒有色,魔族說話越來越沒顧忌。夜重煜現在已經加入魔界,可是雲夢菡卻還是個仙族,魔族娶了仙族做妻子,席間不堪入耳的言論簡直層出不窮。

仙族這片還算清淨,洛晗都隱隱約約聽到好些難聽的詞彙。洛晗感覺到很多人都在偷偷打量她,洛晗不想留在這裡給人點評,於是低聲對淩清宵說:“我去後麵看看。”

淩清宵也不想讓她待在這種環境裡,當即點頭:“好,你自己小心。”

洛晗起身去看後麵的新房。和前廳的熱鬨相比,新人的婚房冷清了很多,洛晗一路走來,除了少數幾個侍女,都沒有碰到其他人。

隨著她越來越近,裡麵的聲音也斷斷續續傳出來。

“……你來做什麼?這是我和重煜的婚房。”

這是雲夢菡的聲音,另外一邊接話的是個年輕丫鬟,丫鬟聲調囂張,扯著嗓子道:“夜公子哄著你玩,你還真把自己當夫人了?要不是小姐看你太可憐了,讓你一步,你以為你能當上正頭夫人?”

丫鬟口中的“小姐”,多半便是宿飲月了。洛晗暗暗挑了挑眉,腳步停下,站在門口,沒有再往裡走去。

雲夢菡聽起來被氣得不輕,怒道:“放肆!我是夜重煜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一個婢女,怎麼敢對我指手畫腳?”

“正妻算什麼,我們小姐才是夜公子真愛。我們小姐和夜公子不離不棄,生死相依,夜公子都說了,小姐比他的命都重要。你一個半途插進來的第三者,有什麼臉麵和宿小姐比?”

“你……”雲夢菡被氣得狠了,半天接不上話來。這時候宿飲月的聲音幽幽響起:“不得無禮,表哥讓我過來陪雲姑娘說說話,可不是來得罪人的。哦,對了,現在不能叫姑娘,該叫夫人了。”

宿飲月的聲音細細弱弱,說完後還咳了兩聲,聽起來弱不禁風。雲夢菡深吸一口氣,儘力冷靜道:“宿飲月,我早在鐘山的時候就和重煜相識,誰是第三者你自己心裡清楚。今日是我大婚,我不想談不愉快的事情,你若是誠心來道賀,那我感謝你,如果你要說其他話,那就請回吧。”

宿飲月冷笑了一聲,輕諷道:“鐘山?早在我剛出生的時候,我就和表哥相識了。我們青梅竹馬,門當戶對,是所有人公認的金童玉女。你一個卑賤的下重天仙籍,有什麼資格和我爭?你才是插入我們表兄妹中的第三者。”

“你簡直不知所謂!”雲夢菡是個很沒主見的人,現在都被逼得罵人,可見她是真的恨宿飲月,“我和重煜從一開始便相戀相許,要不是你胡攪蠻纏,我們何至於耽誤到現在?如今我們已經成婚了,你還要糾纏下去嗎?是,你出身尊貴,身份不凡,所以你們家的家教,就是讓你無名無分、不知羞恥地糾纏著一個有婦之夫?”

宿飲月可不是好性兒的人,聽到這裡,她勃然大怒,聲音中的陰狠簡直要化成刀,一刀刀戳進雲夢菡肉裡:“我不知羞恥?我倒要問問,是誰無媒苟合,在野外就糾纏著男子做那種醜態,又是誰不知廉恥,像個發泄工具一樣,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雲夢菡臉色大變,嘴唇驟然變得慘白:“你……你怎麼知道這種事?”

“我非但知道,我還有留影石呢。”宿飲月麵無血色,滿身病氣,可是眼神卻晶亮幽深,有種不顧一切的瘋癲感,“你說,要是我將那些留影拓成副本,散到參宴的那些魔族手上,會是什麼景象?你說你還能當正妻嗎?”

雲夢菡表情徹底變了,她手腳冰冷,忍無可忍推了宿飲月一把:“你瘋了!”

宿飲月險些被推倒,她捂著心口劇烈喘息起來,仿佛連氣都換不過來。丫鬟看到哇的尖叫,指著雲夢菡罵道:“惡婦,你要對宿小姐做什麼?”

雲夢菡臉上的表情怔住了,她兩隻手停在半空,無所適從,喃喃道:“不是我,我根本沒有碰到你!”

丫鬟卻尖銳地叫嚷著,要去前麵叫人來評理。她剛剛跑出正門,就忽的軟軟暈倒,撲通一聲栽倒在門檻上。

雲夢菡本能感覺到自己又被宿飲月算計了,她立即要攔住報信的丫鬟,可是卻被其他丫鬟拉住。雲夢菡還沒有擺脫,就發現報信丫鬟自己暈倒了。

雲夢菡驚訝,這是怎麼回事?宿飲月臉色一瞬間肅穆起來,冷喝道:“是誰?”

雲夢菡想到什麼,驚喜道:“重煜,是你嗎?”

“什麼夜重煜。”洛晗從門外走入,悠悠掃了這幾個女人一眼,“他現在正在前麵左擁右抱,好不快活,哪裡還記得你們。分明是我。”

雲夢菡和宿飲月都沒想到竟然是洛晗,看到她,剛才還劍拔弩張的兩人都收斂起來了。

宿飲月警惕地望著洛晗,問:“你來做什麼?”

宿飲月不怕父母,不怕魔族,不怕夜重煜,雲夢菡更是不在她的眼睛裡。但是唯獨對上洛晗,宿飲月不敢放肆。

這個女子帶給她深深的忌憚,沒有人能說出洛晗來自哪裡,父母何方,仿佛在某一天,她突然就出現在淩清宵身邊。

而且每次相見,洛晗的實力都會有不同程度的飛升。宿飲月記得第一次見洛晗時,她連禦劍飛行都不會,還得靠淩清宵保護,在鐘山麵對猰貐時,洛晗第一次學習束縛術。但是之後,她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實力飛速上漲,等到了西洱彌海時,宿飲月已經不敵洛晗了。

誰能相信這整個過程,就發生在六個月內。到現在,洛晗出現不過三年,宿飲月已經探不到洛晗修為的深淺了。這說明,洛晗的修為已經遠遠超過宿飲月,甚至超了至少一個大等級,以致於宿飲月都無法理解洛晗所在的高維境界。

就真的很離譜。這樣一個人來曆捉摸不定,能力捉摸不定,連態度也捉摸不定,宿飲月很難不忌憚她。

洛晗繞開地上暈倒的魔族,一揮手,大殿中其他侍女也紛紛昏睡。眨眼間,屋內隻剩下雲夢菡、宿飲月兩個清醒的人,她們兩人都緊繃起來,而洛晗仿佛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些多麼可怕的事情一般,不緊不慢說道:“夜重煜在前麵和魔女動手動腳,你們卻在這裡相互攻擊。你們誰是第三者我不予置評,我隻是想說,無論誰是後來者,都和夜重煜脫不開關係。既然要罵,你們為什麼不去罵夜重煜?”

宿飲月臉色鐵青,抿唇不語。雲夢菡擰著眉,慢慢說道:“這是我們的家事。洛姑娘你是外人,你不知道其中原委,自然不會懂的。”

洛晗點了點頭,了然道:“我懂了。難怪他無所忌憚,原來都是你們給慣出來的。你們三個能走到現在都是相互選擇,誰也彆說誰。這樣也挺好的,夜重煜是個好男人,麻煩兩位務必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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