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柔胸口有些沉重, 就這麼看著黎晚, 她想象不到這番話居然是從黎晚嘴裡說出來的。
不能否認的是,黎晚說的對。
她的確做不出更壞的事情。
每當她的腦子裡出現一些陰暗的壞念頭,總會有另外一道聲音堅定的告訴她,這樣是不對的。
黎柔看著眼前眉眼溫和的黎晚,忽然覺得, 她看起來也沒有那麼討厭了, 隻是這個認知反而讓她更加不舒服,她皺著眉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之前說過,我們兩個都是受害者,可是我現在覺得我想錯了,其實我們都很幸運, 我們雖然調換了身份, 但是我們都得到了父母的愛。”黎晚說“可能我的物質生活比你豐富,但是父母陪伴你長大的時間更多, 黎家的爸爸媽媽雖然也很愛我, 但是小時候他們並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陪著我長大, 所以才會在彆的方麵補償我。”
黎晚笑了笑:“我小時候最羨慕的就是那些有爸爸媽媽來接他們放學的小孩, 很多時候我都是一個人吃飯,我小時候很怕大哥, 和他在一起,我寧願自己一個人。”
黎柔的神情微微柔和了一些, 聽到黎晚說黎澤霖的時候, 她甚至有點想笑。
她對黎澤霖也是又敬又畏, 又想親近,又害怕他的冷漠。
所以黎晚說她小時候的心情,她也完全能夠代入進去。
黎晚說:“其實我們現在都獲得了雙倍的愛,不管是李家的爸爸媽媽,還是黎家的爸爸媽媽,他們同樣愛著我們兩個人。”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因為我一開始比你更害怕,所以一開始我選擇了逃避,但現在我已經想清楚了。”黎晚注視著黎柔,聲音輕緩,“我們都不可能取代對方,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取代你。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們能夠和平相處,甚至可以成為朋友,畢竟我們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們還有共同的家人,其實,我們也可以算得上是彼此的家人,不是麼?”
黎柔靜靜地看著黎晚,半晌才說:“我很討厭你,現在還是。”
黎晚並沒有生氣亦或是吃驚,她坦然的看著黎柔。
黎柔接著說道:“特彆是你說完這些話以後,我好像變得更討厭你了。你和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你情商很高,表達能力很強,很有說服力和感染力。”她發現自己一直在誇她,停頓了一下,才勉強補充:“還很會討人喜歡。”
而她,從小就不知道要怎麼討人喜歡,或者說,她知道怎麼做,但她做不來。
她對情感的感知能力和表達能力都很低,長輩都不喜歡她,也沒什麼朋友,因為她總是不知道該怎麼去和人相處,也沒有辦法正常的回應彆人的熱情,更多時候,她更喜歡自己獨處。
她曾經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不入。
她的父母都是很開朗的人,就算是李朝,也能夠擁有正常的社交生活。
隻有她是不一樣的。
直到她來到黎家,見到了黎澤霖。
她才知道,原來這世上有一個人和她那麼相似,卻比她強大那麼多。
雖然她一直都能夠感受到她和這個家之間的隔膜,可是她對黎家有一種莫名的歸屬感。
也正因為這樣,她才會那麼討厭黎晚。
歸根究底,這種討厭,其實是她的嫉妒心和恐懼在作祟。
那天對黎晚說出那些話之後,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那些話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
如果爸爸知道,他一定會對她很失望。
因為就連她自己都對自己感到很失望。
“但我認可你說的話。”黎柔看著黎晚說:“我的確什麼都做不了,但這並不代表我會和你成為朋友,我不需要朋友。”
黎晚微微笑起來:“說不定啊。”
黎柔忍不住嘲諷道:“你不要太過自信了,我還是很討厭你。”
“但我不討厭你了。”黎晚輕輕笑著說。
黎柔皺了皺眉,有些不自然的說:“那是你的事,不影響我討厭你。”
黎晚突然看向她身後,“大哥。”
黎柔立刻僵住,轉頭一看,哪裡有黎澤霖的影子,就聽到黎晚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頓時惱怒的轉過頭來,“你騙我?”
黎晚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一樣歪了歪頭:“看你一天到晚一本正經的樣子,嚇嚇你。”
黎柔瞪了她一眼:“你果然很討厭。”
“大哥。”黎晚突然又叫了她一聲。
黎柔瞪她,語氣惡劣:“你太無聊了。”
“聊完了嗎?”黎澤霖的聲音響了起來。
黎柔的後背驟然一僵,扭頭一看,黎澤霖就站在她身後,麵色平靜,她有些慌張,“大哥……”又轉頭去看黎晚。
黎晚一臉,這次我可沒騙你的表情,然後越過黎柔走到黎澤霖麵前對他露出一個甜笑:“聊完了,要走了嗎?”
“走吧。”黎澤霖說。
“柔柔,明天公司見。”黎晚轉身同黎柔道彆。
黎柔僵硬的回應了一下。
黎晚又和蔣婉嬌告彆,然後抬起頭,和從二樓走下來的黎建文說再見。
黎建文將他們送到門口,神情格外柔和:“晚晚多回家吃飯。”
“好的爸爸。”黎晚笑著說完和黎澤霖一起走了出去。
……
“你和黎柔聊了什麼?”
車上黎澤霖問。
“單方麵和她和解。”黎晚說。
今晚這次和解並不在她的計劃之內,可現在黎柔要去寰星,她和黎澤霖的關係有可能瞞不住,公司那邊可能也會議論紛紛,她必須先把黎柔穩住,至少不要在黎家父母這邊給她用什麼陰招。
她低聲說:“我和黎柔合不來,為難的還是爸爸媽媽。”
她垂下眸,遮住眼底的暗芒。
事實上,就連談話的地點,也是她精心選好的。
此時的黎家。
黎建文和蔣婉嬌都回到了房間。
“晚晚真是長大了。”黎建文忽然感歎道。
然後把他聽到的黎晚和黎柔的對話和蔣婉嬌大致複述了一遍,說完發現蔣婉嬌又紅了眼眶。
“怎麼又哭了?”黎建文很是無奈,走過去摟住她肩。
“我就是覺得……太心疼了。”蔣婉嬌難過的說:“我寧願她還和以前一樣,開開心心什麼都不想的過日子,要是早知道,四年前我怎麼都不會同意澤霖把晚晚送到國外去的……我們虧欠她太多了。”
黎建文拍了拍她的後背:“孩子終究要長大的。”
蔣婉嬌擦了擦眼淚: “我現在就想晚晚能找個好歸宿,她說的那個公司同事,我覺得還是不靠譜,你多幫晚晚留意留意有沒有合適的吧,最好是知根知底的,我們也放心。”
黎建文點點頭。
蔣婉嬌又想起來,說道:“上次我生日,紀曜那孩子也來了,我看他倒是很不錯,小時候晚晚不是還特彆喜歡他嗎,知道他搬走了,還哭了一通,我看她那時候八成是喜歡他,我看哪天找個時間把紀曜叫到家裡來吃頓飯,再把晚晚也叫過來一起吃個飯。”
黎建文想了想說:“紀曜還是不錯的,他自己沒接他爸的班,自己弄了個公司,聽說弄得不錯,待人接物也很穩重,也沒聽說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事,要是真能成,倒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