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歲的早春(1 / 2)

正月裡還沒有銷假,康熙就帶著大臣王公去了南苑行圍。這也是滿族人過年的保留項目,以顯示不忘祖先的遊獵傳統。

剛剛十一歲的太子胤礽在南苑獵到了一隻豹子,很是被人叫了幾聲千歲,接著消息傳回紫禁城,毓慶宮的小太監都是喜氣洋洋地誇“我們太子如何如何”。

轉眼過了十五,聖駕回鑾。八阿哥也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收拾收拾包裹,依依不舍地跟朱太醫和傅縣令告彆,然後在一群嬤嬤太監宮女的簇擁下回到了延禧宮。

出東所的時候燒了出痘時的舊衣,進延禧宮的時候又跨火盆灑艾草水,折騰了好一陣,都差點把小豆丁胤禩給整困了,然而還得先去正殿拜見惠妃娘娘。

這時天氣已經稍有轉暖,院子裡的積雪卻還沒化完,風吹起來還是冷颼颼的。八阿哥穿得圓滾滾的,邁著鴨子步,一搖一擺地往正殿的方向走。

還沒到台階前,就聽到裡麵有個變聲期的男聲:“兒子瞧得清清楚楚,是赫舍裡科爾坤和法保帶著人將那豹子從籠子裡放出來的。出籠子沒跑三步路呢,就被索額圖打傷了後腿。就這還好意思說是他自己獵到的?大清的臉都丟儘了!可恨還有一堆人捧臭腳,吹噓他文武雙全。”

進了大殿,繞過屏風,就見紫檀木八仙過海雕花圓桌旁坐著個貴婦人在嗑瓜子。而她的兒子,一個劍眉星目的英俊少年正站在圓桌對麵滔滔不絕。

“哎呀,小八回來了。快給額娘看看瘦了沒有?”惠妃俯下身張開雙臂。

八阿哥小跑著撲過去:“娘娘。”

“哎呦,這是不是胖了呀?”

小豆丁懷疑人生地揉揉自己的臉蛋:“沒胖,臉,瘦了。”

惠妃笑得花枝亂顫。

這邊其樂融融,被晾在一邊的大阿哥委屈上了:“額娘有了弟弟,都不聽我說話了。”

“瞧你那點子出息。”惠妃把八阿哥抱到腿上,兩臂圈著他,手上還能剝瓜子,“跟四歲的小八吃醋。”

大阿哥的臉上飄起一絲紅暈,嘴上卻仍不停歇:“咱們的好太子也跟弟弟吃醋呢。皇阿瑪不過是賜了老五老六小弓,讓他們開蒙學騎射,太子那臉色,嘖嘖,絕了!”

什麼事都能扯太子身上,八阿哥覺得這個大哥也挺絕的。

“他本就長得一般,全靠太子的架子撐著呢。臉一黑還沒有毓慶宮茶房的小太監俊。”

惠妃磕了個瓜子,麵上帶了幾分冷色:“男人靠本事說話,比俊算怎麼回事?”

大阿哥舔著臉湊上來:“我就是比他俊了,全靠額娘生的我。”

“拍馬屁也沒用。”惠妃在他腦門上敲了個爆栗,“跪門口畫畫去,不畫滿十張梅花圖不準吃飯。”

宮裡的事,隻要不是有人刻意隱瞞,總是傳得很快。不一會兒,大阿哥被惠妃罰跪的事滿宮裡都知道了,包括乾清宮的康熙。

剛剛結束年假的皇帝正在批奏折,聞言笑笑,沾了朱砂的毛筆依舊不停。“這個老大,回回跟惠妃說小話回回挨罰,總也學不乖。”

今天當值的太監梁九功弓著腰,小心翼翼地陪笑:“惠妃娘娘愛之深責之切……”

“她也太小心了。”康熙說。

索額圖他們在獵場公然作弊,康熙心裡也是不太舒服的。

在康熙看來,皇帝、太子在圍獵時得第一、第二,本來就是大家約定俗成的事,沒人跟兩個boss搶獵物,還有一群群的侍衛出手幫忙。偏偏索額圖為了給太子造勢,橫插一腳多此一舉,讓太子的形象在明眼人看來反而有了汙點。

假的就是假的,也不是隻有大阿哥一個人這麼想。

但康熙從大局出發,不能在明麵上指責他們,一邊幫忙維護太子的威儀,一邊還得安撫太子的情緒。大阿哥的不平在皇阿瑪這裡無法述說,這才找的惠妃,偏偏惠妃又是不敢得罪太子的……

想想青蔥一樣俊朗的長子,康熙無聲地歎了口氣。又想到大阿哥正是喜歡西洋物件的年紀,便道:

“讓他好好畫,畫得他額娘滿意了,朕把那個一人高的天鵝自鳴鐘賞給他當大婚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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