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歲的暮秋(2 / 2)

這話吸引了大阿哥的注意力:“你怎麼就要用到狼皮了?”

“唉。”胤禩小大人一樣地歎了口氣,“翻過年六哥就要進學了。我聽說冬天大早上就要起來練字,手都得凍僵。六哥最怕冷,多穿一件襖子都不頂用,我準備做個狼皮袖筒送給他當賀禮,也讓他好過些。”

大醋缸子一聽,就開始作妖:“哥哥帶你騎馬打獵,也不見你送我什麼。原來竟是跟老六最要好。”

“大哥,我在後宮,一個月見你一回,還說不了幾句話就走了。且你也看看跟我年齡相仿的幾個兄弟:小九小十還不會走路;七哥跟他額娘住得偏遠,比太子還罕見,見麵了也不說話,要不就哭,講道理我不曾在意過他的腿,是他自個兒悶悶不樂,怪沒勁的;五哥……五哥就更彆提了,他漢語就跟我的蒙語似的,我們兩個在一起就是雞同鴨講;三哥太子都大了,不跟我們玩的。所以你看,也就六哥和四哥了,跟四哥比起來,自然是六哥更好相處些。”

大阿哥張了張嘴,好像挑不出錯。“這麼說來還真的隻有老六了。”他同情地看了弟弟一眼,“你也挺可憐的,宮裡連個玩伴都難尋。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住在宮外,倒是熱鬨快活。”

八阿哥:“我覺得我挺好的。我也就偶爾跟六哥玩,平日裡都跟著小周公公學紮馬步,也快活。”

“太監可不算玩伴。”胤禔不屑地撇撇嘴,“等你進學了有了伴讀,都是八旗大姓的子弟,那才算是能有交情的。太監,就是個使喚的奴才,你把他當朋友,會讓人看輕你的。”

胤禩皺了皺眉頭:“大哥竟然是這樣想的嗎?可我見娘娘對小周公公也客氣得很。”

“那是對他客氣嗎?還不是看他伺候過皇阿瑪?打狗還看主人麵子對不對。但奴才到底還是奴才,真犯了錯該罰還是得罰。”

大阿哥的邏輯很自洽,但是某江湖人已經有幾分生氣了。小係統這個光球都已經縮在馬鞍上安靜如雞了。“大哥既然知道打狗還要看主人的麵,那就不要當著小周公公的麵這麼說,平白得罪人!”說完,他拍拍小馬駒的屁股,一溜煙往馬場的房舍那裡跑,他已經看見周平順的身影了。挺拔如鬆的姿態其實在一眾太監之間挺顯眼的,到底是從小練武的,跟從小倒馬桶擦地板的不太一樣。

缺心眼的大阿哥抽了一馬鞭,輕輕鬆鬆追上弟弟:“嘿,小脾氣還挺犟。”

皇家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胤禩來到這個世界整整一年了,他都沒想明白這個問題。就拿大阿哥來說,他是八阿哥的好哥哥,是惠妃娘娘的好兒子。雖然缺心眼了些,但努力上進,待人不拘小節,有時候也不介意耍個賴賣個好,脾氣其實挺接地氣的,怎麼都不像是那種冷酷無情的人。但在麵對太監宮女這些奴隸階層的時候,他骨子裡卻透出來一種令人心驚的冷漠與高高在上。

江湖人八阿哥難受了,隻能越發賣力地練起武來。寒冬臘月,天蒙蒙亮,小豆丁就穿著薄棉襖站到廊下,一邊紮馬步一邊運行真氣。紅繡和哲嬤嬤等人從一開始的驚恐到了後來的習慣鎮定,隻默契地備下熱水熱湯,等著一會兒給小阿哥用。

大約每過上幾分鐘,周平順就會過來摸摸胤禩的手心和額頭,確認小主子的身體還堅持得住。他倒是沒多勸什麼,目光卻是越來越欣賞。“主子的身子骨天生適合練武,若是能堅持不輟,到了十二三歲就能超過奴才了。超過了奴才,就是超過了一等侍衛中九成的人了。”周平順拿自己作為參照,可見他對於自己的本事是很自豪的。

有本事的人都有自尊,哪怕再是嘴裡自稱奴才,也有一股子傲氣在。

胤禩更難受了,抿著小嘴不吭氣。

係統試圖開導他,一個光球在洗臉盆的盆沿上高難度轉圈圈。“宿主不要難過了,這是階級的局限,不是生在其中的人可以突破的。小周公公是好人,對宿主好;大阿哥也是好人,也對宿主好,這就夠了。”

胤禩覺得他的憨憨係統並沒有勸在要害上。階級的局限就是對的嗎?恕他一個曾和王子交朋友的江湖人難以接受。他不相信這個世界的皇家找不出一個能跟太監交朋友的人,如果沒有,他就來做第一個。他一定護著周平順,不讓大阿哥,或者太子,哪怕是皇帝爹拿他當畜生處罰了去。隻要周平順一直是這個認真負責又暗含小驕傲的樣子。

名醫鑽起牛角尖來那是非常可怕。連惠妃都沒能把莫名鬨彆扭的小八勸回來,最後她把良貴人給搬了出來。“孩子大了,像是心裡麵藏了什麼心事。我問他,他也照樣開玩笑撒嬌,以為能蒙混過去,這孩子是怕給我添麻煩呢。但你是小八的生母,興許能開導他些。不如就說小八著了涼,讓你照顧幾日。”

良貴人麵無表情:“都聽娘娘的。”

作者有話要說:良貴人:孩子不聽話,多半是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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