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七歲的年關(1 / 2)

小杯子該是在護國寺邊上照看三懷堂的, 怎麼就跟著內務府的藥材車進了宮門呢?

雖說內務府的藥材庫房也在護國寺旁邊,以小杯子無孔不入的油滑勁兒,想偷偷混入送藥材的隊伍也是做得到的。就說替關係好的小太監代班就行了。

但他深夜進來,是有什麼急事嗎?

外麵的天色太暗, 唯有的幾盞燈籠都照在藥材箱子上, 因為人與人之間隻能看清模糊的影子。小杯子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才從人群中找到陸小太醫, 忙擠過來。到了近前, 才發現小主子也在,不過剛剛被人群和車遮住了。

“奴才給主子請安。”他輕聲道, 不過這裡人多眼雜,所以並沒有跪下。

八阿哥此時也意識到了小杯子怕是遇到麻煩了,於是拉他進到空無一人的小房間說話。

“奴才給主子請安。”小杯子單膝跪下打了個千,這種禮數他一向是沒有懈怠的。

“起來說話吧。”八阿哥抬抬小手, “是三懷堂出什麼事了嗎?”

“好叫主子知道, 今兒有人來求診, 說了主子不在也不肯走,隻喊救命。”小杯子頗有些無奈地道。

八阿哥皺起小眉毛:“既然這麼緊急, 趕快去找彆家的醫館啊。”

“奴才也是這麼跟他說的,然而人不聽呀。”小杯子說著說著就壓低了聲音, “憑奴才的感覺,這人像是當官的。”

僅憑描述, 也能感受到事情有蹊蹺了。小八爺猶豫了大約三秒鐘,治病救人的念頭就占了上風。這大過年的, 若真有人因為他的冷漠死了,他沒法安生啊。

“事不宜遲。還要勞煩小周公公替我到皇阿瑪跟前討個許可,今晚怕是要住在宮外了。”

雖然他是被聖母心衝昏頭的小菩薩, 但這種有可能會被帶進坑裡的事,還是先讓皇帝知道的好。而通報這種事,也就原本是皇帝嫡係的周平順去做最合適。

周平順也意識到了事情恐怕不簡單,但他知道勸不動小主子,隻好匆匆領命往乾清宮跑。皇帝也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萬一被耽誤個一兩個時辰,宮門落鎖,小八爺被困在太醫院進退不得,那可就是年度大戲了。

幸運的是康熙今天晚上並沒有接見什麼重要官員,心情也是平平穩穩的,若是周公公沒來,他還準備翻個綠頭牌呢。

“啟稟皇上,方才八阿哥在太醫院接到消息說三懷堂裡有一例急症,因此想出宮診治。”

康熙抬頭看看天色,有些懷疑眼神:“天都黑透了,小孩子到處跑不好。找個太醫去一趟罷。”

“皇上說的是,奴才也跟八阿哥說京城醫堂眾多,也不是非得八阿哥去治。”周平順這話說得有水平,既沒有反對皇帝的英明決策,但同時拋出了問題所在。要是太醫能治,那普通大夫也能吊住一條命,何必非得賴上三懷堂呢?

果然,康熙的好奇心被吊了起來。“那是為何?”

周平順支吾了幾下,像是終於沒辦法了,才低聲道:“聽說是病人得罪了權貴,旁人不敢收治。”

在跟自己沒有利益衝突的前提下,康熙樂於做一個青天正義的皇帝,也樂於兒子跟自己一起青天正義。“竟有這種事?”康熙摸著朝珠,臉上似有慍色,“你多帶幾個人去,照顧好八阿哥,朕倒要看看誰如此厲害,能讓偌大的北京城找不出一個敢看病的大夫來。”但這話剛剛說完,康熙便覺不對,又補充道:“這病人知道找皇子作幌子狐假虎威,可見也不是省油的燈。去,看看這後麵是不是要唱什麼驚天大戲,回來如實稟報。”

周公公目的達到,果斷磕頭:“嗻。”

於是在臘月二十八的晚上,八阿哥帶著一票練家子,像一頭凶猛的狼一樣奔出紫禁城,等到了三懷堂的時候,他就已經在寒風裡被凍成了狗。三懷堂裡顯然是不夠保暖的,於是小阿哥就披著大號毛披風,抱著溫度恰好的小手爐,看見了那個在堂屋裡來回踱步的老人。

確實就像小杯子說的,像是個當官的。雖然他頭發淩亂不修邊幅,雖然他穿著再樸素不過的布棉襖,但官場中人和小市民的氣質是截然不同的。

“罪臣見過八阿哥。”那人跪下磕頭,“還請八阿哥救命。”

就算早有準備,胤禩也被他的陣仗給唬了一跳,不由心生警惕。“要是身體有疾我還能救一救,但我看你說話清晰,舉止有力,除了有些疲憊失意外並無不妥。這我要怎麼救你呢?若是你得罪了什麼人,找我阿瑪,或者哥哥,豈不是更加合適?”

那人聞言就流下淚來,一個頭發花白的中老年哭得像個孩子一樣。“得病的不是罪臣,是罪臣的幕僚陳潢。他受我連累,一身本事不得施展,又在牢中染上重病,如今雖將他保了出來,但卻生了死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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