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豆豆腐(1 / 2)

原攸曾設想過江尤會答應他的條件,出手救下那三十萬百姓,但他沒想到,事情會發展的如此順利。

為何如此順利?難道是因為他跪下稱臣嗎?還是因為他白錦公子的才名?

如果世上之事都如此簡單,跪一跪,或有所虛名,便能心想事成,那原攸就不會抱著必死之心,不遠千裡來到天上京了。

但不是這個理由的話,江尤為何會答應的這麼快?原攸活了二十年,第一次發現,他看不懂一個人,即使麵對他的父親原相,他也沒有這般摸不到頭腦過。

“天下諸事,皆以利驅,可女公子行事卻與天下人並不相同。”

從長公主府出來後,原攸回到了自己暫且落腳的小院子。第二天,那個幫他遞話的講女便不請自來,此刻她正在屋中烹茶,對他說了這樣一句話。

烹茶,是最近天上京新流行的雅事,這茶乃是花茶,不知是用了什麼特殊的調製手法,喝起來味道又香又甜,十分受貴族女子喜愛。

甜美的茶香圍繞鼻尖,夏伏天一杯溫茶入肚,反倒叫人心平靜下來,微風拂過窗欄,多了三分涼意。

孟雪拿著布製的扇子微微扇著風,這種扇子是官製,是官府免費分發給官員們的,質量上乘,上頭的布料極好。在以前,她隻見過貴族小姐用這樣的布料做香囊或手帕,哪兒想過有朝一日,她會用它扇風。

雖然,她也感覺不到熱,一如她聞不到茶香,品不出茶味。

“長公主,雖為女子,卻心胸開闊,非常人所能及。”若一開始原攸還覺得江尤輕信於他是為不智,現在他倒是覺得此乃大智慧。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江尤不是相信原攸,而是相信介紹原攸入長公主府的孟雪。

“那是自然,長公主與你們這些瞻前顧後的世家子弟,可不同。”孟雪毫不留情的損了原攸一句,原攸笑了笑,又喝了口花茶。

他的動作說不出的瀟灑好看,似乎還包含特殊的韻律,那是屬於上等禮教熏陶後的特殊氣質。

這個男人,可以是最下等的乞兒,一路從呂國至天上京,餓的頭暈眼花,身無分發的倒在大街上。他也可以是最上等的士族,靜坐觀花賞月,一派君子朗朗如玉,堪比皓月明珠。

“哼,所以我才最討厭你們這些人。我聽說了,你為天上京帶來了大-麻煩。”孟雪冷笑一聲,她的脊梁筆直,跪坐在原攸對麵,就像是萬古不朽的石雕,“三十萬人,你可真敢開口。原公子以為,自己的價值比三十萬人更高嗎?”

“不敢,攸不過是略有薄名,不敢才比三十萬人,更不敢以此為籌,叫長公主應下條件。”原攸溫柔的笑了,孟雪生氣的樣子,讓他想起了族中的堂妹們,相似的年紀,相似的嬌嗔。

他如同哄孩子一樣的語氣和神態,讓孟雪更是怒火中燒。

“既然知道自己沒那個價值,為何還要開口?你是欺女公子性子好,欺女公子愛民如子,才敢這樣放肆嗎!若我早知道你打了這個壞主意,當初真該讓你餓死在外頭,不該撿你回來!”孟雪隻要一想到那三十萬流民入天上京後的景象,她就打心底憤怒和恐懼。

她曾經居住的村莊,隻是在大災之年,進了不足三百個流民。

那個有將近一萬人的大村莊,因為進來三百個流民,不到一個月就亂象頻發,附近的豪族隻知用兵鎮壓,朝廷不管不顧,依舊收取高額的稅收,每天晚上,她都會害怕。

害怕在牆外來回走動的流民餓極了闖進院子來,也害怕那些人突然停下腳步,第二天出去,看到沿著牆角與她隻有一牆之隔的,數具屍體。

那樣的日子,就像是一場噩夢,她不知道該如何醒來,也沒人能拯救她。

後來她被賣,受儘折磨,墮入地獄。這一切究竟是誰的錯,孟雪不知道,她隻知道如今的天上京非常好,她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

聽完孟雪的話後,原攸收攏了臉上的笑容,他深深的望了孟雪一眼,像是在看她,也像是在看他永遠不能再回去的故國,再也見不到的親人,“孟講女,如今的天下,不管是士族還是普通百姓,所有人都在找一個活路。”

為了活下去,所有人都被染成灰色,再不見黑白分明。

追求的風光霽月,在活下去三個字麵前,就是水中月鏡中花,伸手即碎般不堪一擊。

孟雪不知道原攸經曆了什麼,原攸也不知道孟雪的經曆,一場對話,就這樣結束了。

另一頭,江尤正對著山一樣高的政務長籲短歎。

“唉……”

“長公主,您不要再歎氣了,這一上午,您都歎了好幾百次了。”花容受不了的出言製止,江尤歎氣歎的她都要掉頭發了。

她不想變成孔先生那樣的禿頭啊!

江尤若是知道她的想法,一定會告訴她,身為倀鬼,你這輩子都不可能禿頭,除非你想不開自己把頭發全拔了。

“我能不歎氣嗎?三十萬人啊,先不說如何安置,就說要讓孟國鬆口,叫那三十萬百姓安然無恙的到上霸,就夠我頭疼了。我以為運勢是變好了,結果我還是個非酋!”一想到這件事,江尤就氣的口不擇言,她見花容一臉迷茫的看著她,就知道花容沒有明白非酋是什麼意思,“反正,我是真的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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