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火打劫(1 / 2)

但事實就是事實。

自出了天上京, 一路往北,走上一天,便到了上霸與忠州的邊界。

這地方在去年還是孟魏兩國交戰的戰場,戰火留下的痕跡在一年之後依舊清晰可見,殘破的城牆勉強被修補好了,外頭曾被一把火燒乾淨的田地, 有的被種上新的作物, 有的則雜草叢生,焦黑的土地一年之後, 還在向世人宣告戰爭的殘酷。

“姚大人, 您看那裡,那裡曾住著一家三口,我娘子家在忠州,我前年陪她回家,路過此地, 還曾在那家討過水喝, 主人家十分熱情好客, 還為我做了炊餅, 雖然那炊餅又硬又磨牙,特彆難吃。不過他家的孩子十分可愛, 冰雪聰明, 我教那孩子認了幾個字,他隻看一遍,便記得清清楚楚了。”

姚玉正在愣愣出神, 在他身邊,隨他一起走的官員小聲同他說著話。

“可惜,那裡已經人去樓空了。”

姚玉聽了小官的話,鬼使神差的問道:“孟魏之戰時,他們逃到他處了嗎?”

“怎麼可能逃的了?魏國攻破上霸後,一路向北,誓要滅了孟國。魏軍路過的村子,裡頭的百姓都被魏軍殺了,糧食被魏軍搶了。帶不走的糧食,魏軍便一把火全燒了。”

姚玉驚訝的瞪大眼睛,他看向那小官,希望小官對他說,這一切不過是胡亂說的話,當不得真。可姚玉等了半天,隻看見小官滿是哀傷的眼神,並未等小官說笑。

當初魏軍攻破上霸,姚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魏軍對他們十分客氣,姚玉甚至看到姚家家主同魏軍的將軍們在宴席上把酒言歡。

魏軍說,他們不會隨意殺害百姓,他們說此戰若贏了,上霸便是魏國的上霸,他們怎麼會傷害魏國百姓呢?

“魏軍曾言,必不會濫殺無辜,不會屠殺百姓。”姚玉喃喃說道,一句話引來了小官的嘲諷。

“在他們的眼中,隻有世家大族的人,才是無辜,才是百姓。貧民是什麼呢?不過是牛羊魚肉,可隨意宰殺。”

小官出身不高,他家中也曾輝煌,但到他這一代,已經過的和平民百姓沒什麼區彆了,雖然認過字,但比起讀書習字,他更熟悉下地墾荒。他是通過江尤辦的掃盲學校進入官府的。

“這世道,唯有長公主,能救下我們了。”

聽著小官的話,姚玉怔怔出神,似是有所觸動,又像是什麼都沒想明白。

姚玉第一晚是在忠州一家客棧歇息的,其餘人都被安置在驛站,驛站條件艱苦,姚玉不適應,所以他獨身一人投身到客棧來了。

忠州小城和天上京沒法比,到了晚上,小城漆黑一片,外頭不見人影,唯有圓月皎潔的銀輝照在窗欞之上。

姚玉睡不著,他想起了天上京,這個時辰的天上京,還是不夜天。

他想著想著,迷迷糊糊中睡著了,在睡著前,他似乎看到門被打開了。

這麼晚了,會是誰呢?

姚玉還沒來得及細想,就頭腦昏脹,沒了知覺。

天上京並不是從一開始便是不夜天的。

自從天上京建成後,商客雲集,百姓們也是愈發富足,人有了錢,物質需求得到了滿足,就要滿足人們的精神世界,而古代,其實沒有什麼娛樂活動。

油燈是貴族才用得起的高奢品,普通百姓吃不起肉,也吃不起內臟製品,還沒吃過奶製品,多數都有夜盲症,到了晚上,和瞎子沒什麼區彆,除了夫妻之間恩恩愛愛還能消磨時間外,百姓隻能按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規律生活。

以前白天為了生存,勞累一整天,晚上回家吃過飯,累的合眼就能睡著,現在不同了。

天上京的工作並不繁瑣,每日最多五個時辰,也就是十個小時,剩下的十四個小時,全是百姓們的自由活動時間。睡不著覺還沒事乾,無聊之下,人什麼都做的出來。

為了社會發展穩定,江尤找到了白蠟蟲。

白蠟蟲的養殖應該在立夏前後,江尤等不了那麼久,乾脆利用神力造了一批出來,做了白蠟先用著。

那批白蠟太少,江尤一邊將白蠟蟲扔給農業部,叫他們好好觀察如何養殖,一邊將那批白蠟放入燈籠中,掛在街道上。

下了班,口袋裡還有錢的雇工們在街上亂晃,他們倒是想去彆的店裡逛一逛,可彆的店中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因為市麵上沒有流通的蠟燭,所以不少商鋪乾脆在晚上有蠟燭的街道邊上立個小攤,自己看攤,或叫家裡人看攤,不用花雇工的錢,還能小賺一筆。

久而久之,這些地方變成了天上京獨有的夜市。

一年之後的如今,農業部已經有了經驗,養了一批白蠟蟲,製成了不少蠟燭,售價不低,普通人家買上一根回去,放在燈籠中,晚上拎著燈籠到夜市,逛上半天,累了再拎著燈籠回去睡覺,一根蠟燭可以用上十天半個月,倒是挺合算。商鋪餐館茶樓酒肆乃至於豔樓歡場都有錢,買了蠟燭,又雇了一批上夜班的百姓,蠟燭將樓裡照的燈火通明,有了如今天上京不夜城的美譽。

姚玉輾轉難眠時,天上京的商人們一如既往的點上了蠟燭,街道上多了許多人影,歡聲笑語自街道上傳來,或是一家三口出來,或是單身的男女在街上走著,隻等待燈火闌珊處,遇見知心人。

一聲驚叫,劃破了安定。

“快!快去喚人!周家鋪子著火了!快去叫人來啊!!!”

“怎麼回事?蠟燭不都有燈罩嗎?怎麼會著火的!快去通知城管和街道辦的大人!咱們去打水澆火!快快快!”

有個人喊了一聲,正在閒逛的百姓們也看到了天邊的火光,這樣大的火光,簡直不敢想是多大的火。

因為房子都是木質結構,百姓十分害怕著火,怕大火真著起來,燒了一條街都是有的。

當熱心的百姓們提著水桶跑過去的時候,周家鋪子的火已經被澆熄了,而且除了周家鋪子外,兩邊的商鋪沒有受到任何損壞。

“這火,好生奇怪。”

“是啊,你們看周家鋪子旁邊的兩家鋪子,如同神靈保佑般,一點兒火星都沒有。”

“剛剛火光衝天,還以為周家鋪子已經燒塌了,這一看,也沒事兒啊。”

可不嘛,他們以為周家鋪子已經被燒成廢墟了,現在一看,周家鋪子明明還好好的,除了裡頭的貨物一部分被燒了外,其餘地方隻是有熏黑的痕跡罷了。

“你們是不是忘了?咱們天上京的商鋪,是用磚壘起來的。之前官府說免費給百姓家中壘起磚房,你們還不要呢。我聽城管大人們說,磚是頂好的東西,不怕水泡,不怕火燒。家裡盤炕時,用的就是此物。”

“怪不得炕下可以放柴火燒,還不會著起來,官府免費幫建嗎?”

“說是免費,你肯定是要管吃飯喝水的啊。”

“那也很劃算,我回去和娘子好生說說,木頭搭的房子,哪兒有這個磚搭的好啊!”

話題很快從周家著火,轉到了彆處,百姓們見沒人受傷,火也被澆滅了,拎著水桶他們就又走了。

另一頭蔣震的族弟,掌管城管軍的少將軍蔣文,正一臉陰沉的站著。

正如百姓所言,蠟燭上有燈罩,即使是倒在地上,蠟燭火光微小,也不會瞬間燃起這樣大的火。著火的地方是商鋪放置布料的一角,到了晚上是不開放的,像這種易燃物,誰敢將火星帶過去?

那布料是從幾處著起來的,一根蠟燭倒上去,不至於幾處一塊著起來吧?

很明顯,這是有人縱火!

“少將軍,抓到那個縱火者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小兵從遠處走來,手上拎著一個男子,天色昏暗,蔣文看不清那男子的模樣,隻看到了男子身上的衣服。

那是一身藏書學院的學子服!

蔣文氣的左手握成拳,右手搭在了腰間的劍柄上,那一瞬間,他拔劍砍人的心都有了,礙於周圍還有百姓並未散去,他沒做出過激舉動,隻厲聲道:“扒了他的衣服!”

他們身處周家商鋪後院,離前院有些距離,小兵拎著人是從後門進入,後門那條街上沒有燈籠,應該無人看到。

小兵點點頭,動作利索的將那人身上的一層學子服扒下,發現裡頭的內襯也是藏書學院的製式,又將那人的內襯也扒了。

冬日裡,那人就這樣隻穿著一層褻衣,倒在了冰涼的地上。

他後脖頸處有一道紅痕隆起,雙目緊閉,凍得瑟瑟發抖都沒醒過來。

“子實?”

周達聽到聲音,安撫了夫人和孩子後,從屋中出來,一眼就看到地上躺著的男子,他不敢相信的喊了一聲,男子眼珠微動,又沒了動靜。

“你認識他?他是你的仇人?”

“不,不是,他是我的表侄。他此刻應該在官府大牢中,怎會身著褻衣躺在這兒?”

周達百思不得其解。

蔣文眉頭皺的更深了些,“你表侄,是藏書學院的學子?”

周達搖搖頭,“他倒是想進去,可負責招生的講女說,他年紀太大,學院不收。”

周達對這件事印象很深刻,因為吳豐回去後,大發雷霆,將屋子砸的一片狼藉,還失手打了表侄媳婦一下,鬨的雞飛狗跳,吳豐的所作所為,還不如個山野村夫。

蔣文捏緊手中的衣物,看向吳豐的眼神幽深,像是一汪潭水,透著涼氣。

“我知道了,你的店鋪有勞工合同,拿著今日燒毀貨物的單子,可以去官府領一份補貼。如果沒事,我們先走了。”蔣文說罷,叫小兵帶上吳豐,轉身便離開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