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兒自從上白鶴山, 至今已有三個月了, 三個月,如今想來,如同隔世。
“娘子,小心些。”
白鶴為了遷就蓮兒,並沒有用妖術下山, 而是特意從他打劫來的馬車中挑了一輛上頭刻有蓮花圖樣的, 又挑了一匹高大紅馬,與蓮兒一起坐馬車下山到萬裡城。
到了萬裡城原來的城門口,馬車停下了。
“多謝夫君。”蓮兒由白鶴扶下車,一抬頭, 眼前是破敗的城門,一如她離開萬裡城時。
繁華在記憶中被塵封,隻剩下由白雪覆蓋的破敗城牆, 被敵人撞破的城門, 和泥濘不堪的道路。
這是蓮兒本就想到的畫麵,眼前看到的, 和她記憶中並不一樣。比如她腳下並不是泥濘不堪的土路, 而是一條乾淨的白石頭路。
由一塊塊白石頭組成的路,平整光滑,和記憶中那條破破爛爛的官道完全不同, 如果不是逃出城門時,蓮兒曾因著官道上的坑崴了腳,她幾乎以為這條路一直是這樣平整的。
“這裡看著也不熱鬨啊, 聞不到人氣,雷電是不是騙了我啊?”
“是霜兒。她不可能騙夫君的,再往裡走走吧,不是說,新城在舊城裡頭嗎?”蓮兒轉身上車,第一次不想衝白鶴笑,她笑不出來,也哭不出來。
隻是覺得心裡發澀,口中發乾,一陣陣的酸楚湧上心頭,偏生還不知這樣強烈的感情,該如何發泄。
白鶴敏銳察覺到蓮兒心情不好,他跟著蓮兒上了車,催了聲車夫叫他快些趕路,隨後跟著蓮兒進了車廂。
蓮兒倚著車窗,怔怔出神,白鶴湊到她跟前,蹲了下來,小聲問道:“蓮兒,你不高興嗎?”
“我很高興。”蓮兒回過神,伸手摸了摸白鶴頭上的紅色翎毛,“謝謝你,白鶴。”
白鶴對上蓮兒認真的眼神,耳尖通紅,“不,不用謝的。蓮兒高興就好,我聽說人族都很注重規矩,父母亡,你們要守孝三年,不能嬉鬨,不能行夫妻之事,不能食肉糜,這些規矩實在太奇怪了,不能吃肉不能玩還不能做快樂的事,蓮兒你要守這個規矩嗎?”
他不知道什麼叫守孝,在認識蓮兒之前,他從不打聽人族的事。
“不必,他們是奴,被冠以家姓,如今屍骨無存沒有靈位,即便是想要祭奠都無處尋,何必遵守那些呢?”
守孝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真正的痛苦,是留給自己的。
守孝並不能減少她的痛苦,又何必去做。
白鶴呆呆的看著蓮兒,他總覺得蓮兒說的話並不是心裡所想,蓮兒明明是在笑,他卻覺得是在哭。可他無法感受到蓮兒內心的痛苦,世間悲喜,並不相通。
蓮兒又開始發呆,白鶴坐在她身邊,握緊她的手,直到馬車停下,蓮兒才回過神。
“老爺,夫人,到地方了。”車夫衝白鶴喊了聲老爺,白鶴臉嫩,聽著甚為好笑,蓮兒每次聽都會想笑,她會想起原來那個又胖又蠢的老爺。
“好生熱鬨啊!”
白鶴下車後,看到寬敞的大街上左右兩旁的路人,還有那些明亮的大店鋪,發出一聲感歎,他以往一直呆在一個小鎮上,後來有了本事,直接來了萬裡城。
“原本的萬裡城可沒有這樣熱鬨過。”白鶴衝蓮兒感歎了一句,眼神瞟向一間鋪子,那鋪子外頭掛著旗子,上頭寫了“劉家果子鋪”字樣,透過透明的琉璃窗,可以看到裡頭擺的十分好看的糖果。“蓮兒,咱們去那裡吧!”
蓮兒神思不屬的點點頭,順著白鶴的力道跟在他身後。
萬裡城,是在她手裡變成這樣嗎?她真的有如此本事?
白鶴和蓮兒在萬裡城的各個商鋪中穿梭,花出去大把大把的銀錢,正如許多第一次來新萬裡城的白雲城商人們一般。與此同時,府衙之內的江陶和江灃正在僵持中。
“桃夭,你為什麼不肯和我走?看上去,新的萬裡城確實比昌安繁華,但這裡地方小人又少,還地處邊關,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有山匪攻進城來了,你不走?你以為那些畫在房子外頭的符咒,能為你抵擋山匪的刀劍嗎?”
江陶快氣死了,前兩天她好不容易幫江尤對完賬,江尤也鬆口讓她走了,她想著拉江灃回去一起麵對江常洛的憤怒,結果江灃一言不發,用沉默拒絕了她的提議。
江陶意識到江灃不想離開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
“難道是驕陽威脅你了?你不必怕她,到時候她留在萬裡城,千裡之外,她能把你怎麼樣?你好歹是她姐姐,就不能強勢一些嗎?”
“長姐想要強勢,儘管將這些話同驕陽說去,同我說又有什麼用?”江灃忍受不住江陶一句接一句的聒噪,將手上的公文狠狠合上,蹬圓一雙桃花眼,氣衝衝的質問江陶,“長姐究竟是為我好,還是為自己好,需要我挑明來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