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跟聽天方夜譚一樣,不可置信的看著沅娘,“你如今是越發強人所難了,我有什麼本事讓彆人不納妾,你若真的希望如此,你可以同芮哥兒說,讓他不要親近那些小妾,不,你不敢,你怕人家覺得你女兒不賢惠。”
她又道:“當年你急不可耐的一定要我為你女兒尋一門貴親,言必稱是還你對我的恩情,我也做到了,劉芮年紀輕輕就在羽林郎,身上還有輕車都尉的爵位,比一般人強。但同時寡母養大又偏心眼的孩子,寡母控製權很強。你也彆說什麼是以勢壓人,我們府上尚了公主的駙馬爺,都娶了貴妾,公主都隻是哭訴幾聲,不敢真的下令讓駙馬不納妾!你女兒難道大的過公主不成?”
以前芸娘即便對沅娘有些芥蒂,但對牡丹很是親熱,隻要有重大的宴席,都帶著牡丹,有時候還特意派人去接。
也許因為這點,沅娘認為牡丹就是自個兒的事情了。
但現在芸娘用了“你的女兒”來稱呼牡丹,顯然就有些生氣,也劃清界限了。
沅娘有點慌,但是又有點急:“話不能這麼說,我若真是不顧你死活的人,早在劉三夫人讓我去信給你勸八皇子皈依大皇子時,我就寫了。可我並沒有,我也是顧忌著你。若不然,我去一封信,劉三夫人一個妾都不會給牡丹。”
“你當你是誰?你去信給我,我就會聽嗎?”芸娘出言譏諷,“你哪裡是為了我著想,你當初也分明是舉棋不定,還後悔和大皇子的外祖家結親了。”
當時大皇子被訓斥,朝廷人心惶惶,皇上又賜了宸王的封號給鶴兒,私底下,人家都說皇上指不定把這個位置傳給八皇子呢。
劉皇後本是奉昭帝所賜下,但於氏皇後是高祖賜婚,名正言順的太子妃,就連現在禮部官員祭拜,給於皇後行禮的官員比劉皇後的人更要身份高些。
沅娘臉色一白,心有不甘的看著芸娘,“你也彆得意,若非是我,你怎麼可能嫁到京中來,你和穆蒔根本風馬牛不相及。”
“我為何和穆蒔成婚,那是皇上指婚。想必你想說若非是你拉線,我也不可能有機會同陳明喻說親,這點我不可否認,甚至是陳明喻為人醉心於功名,連妻子都可以逼死再踩幾腳襯托自己的人,那也不是什麼良配。但為了你拉線的情誼,我也認真替你挑選了,當時我就提過此事兩清了。你見我對牡丹,似乎還以為隻要有血脈關係就可以為所欲為,那我是不可能答應再摻和的。”
她拂袖而去,根本不想再多說什麼了。
沅娘臉色蒼白的從侯府出門,隻覺得蒼天無眼,她渾渾噩噩的回到家中,把牡丹嚇了一跳。
牡丹本來待嫁在家繡嫁妝,其實現在嫁妝也都繡的差不多了,屋子裡幾乎是一片紅,族裡的兄弟們回江南也采購了不少京中沒有的精致江南的物件兒,隻不過待在屋裡有些悶氣,沒曾想一出來就看到她娘這樣。
“娘,娘,您怎麼了?”
沅娘貼身丫頭晴雪苦著臉道:“咱們夫人和姨太太吵了一架,姨太太下了逐客令,氣的夫人這般了。”
牡丹不解:“這是怎麼回事?母親不是送請柬過去的,怎麼會和小姨吵起來。”
和沅娘的認知不同,牡丹覺得小姨對她很是儘心。
每次侯府有什麼宴席,包括元鳳成婚,她也被姨母帶過去,甚至添妝也添了不少,她也逐漸建立了自己的人脈,除了和建國候府的姑娘們關係不錯之外,還和廣恩伯府的女眷還有唐伯爺夫人等都有往來。
大家都很羨慕她,有這樣一位好小姨。
再者,劉芮不像他哥哥那樣好逸惡勞,劉芮很上進聰明,興許因為他家老太太賜下姨娘的事兒,還特意私底下又添了聘禮,單單給她的。
沅娘見女兒這樣說,重重的咳嗽幾聲,讓晴雪下去後,才斷斷續續的把今日這事兒說了。
“當初若非是我,她怎麼可能會嫁到京城來,如今我說什麼,她連試試也不識。分明就是不想插手,你彆看她平日裡喊你過去什麼宴席,其實那些都是虛的,你背後無人幫你撐腰,日後劉家人指不定怎麼作踐你。”
當娘的還不都是為了孩子。
牡丹咬唇,“娘,這事兒怎麼能怪小姨,要怪也是怪劉家自己不體麵罷了,想給女兒一個下馬威。至於劉芮,娘,他有出息,又是大皇子成王的表弟,已經是比旁人強上許多了,咱們何必奢望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
沒想到女兒居然如此說,沅娘臉上流下兩行清淚,“我聽說劉老太太那位侄孫女,生的鐘靈毓秀,最是得老夫人喜歡,日日不離左右。若非是父母雙亡,家世凋零,又沒有嫁妝,怎地會同人做妾。”
況且,她還有未儘之語,女兒才及笄,那位楊姨娘卻已經是花信之年。
女兒同她相比,隻是青澀的毛桃,男人睡過女人之後,不管上床前心裡怎麼想,但總會有情分的。
況且,那楊姨娘背後仗著的是老夫人的勢頭,劉三夫人親自求來的,她一個寡婦,長子沒出息,次子她生怕次子翅膀硬了,不和她一條心,故而把楊姨娘弄來,到時候自己進門,她再施恩,若自己事事以劉三夫人為主,那她順理成章的打壓楊姨娘,若她一旦不聽話,那楊姨娘就會被她抬出來。
說白了,就是些婦人手段罷了,牡丹還不至於怕。
她反過來安慰沅娘,“我知曉為了我這門親事,娘是操碎了心,世上好男兒是不少,但要在勳貴子弟裡尋上進的是真不多。劉芮能夠在羽林郎連當今都看重,足以證明小姨替我挑的人是有才乾的。他也並非是拎不清的人,隻不過事事難全。”
沅娘卻想,“你這話想必也是從你小姨那兒聽來的,這劉芮比起你小姨夫如何?可你小姨夫隻有一個兒子,卻從未有妾,她對妾這件事情明明深惡痛絕,卻坐視你還未進門就好幾個妾?她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景天本準備進來請安,聽了這話,搖搖頭,往外走了。
母親如今越發左性了,爹忙於太醫院的事情,本來就回來的少了,母親日日和妹妹相伴,想的事兒也都是妹妹的事兒。
屋內牡丹淡淡的道:“娘,若是姝麗日後嫁給皇子或者身份高的男人,那假如那個男人婚前有通房妾侍,您會上門去讓人家把身邊的女人都趕走麼?”
沅娘狼狽的彆開頭:“我是什麼身份,就是上門人家也不待見啊?”
牡丹默然。
你自己都不一定去做這樣的事情,卻硬逼著小姨做,難道就因為小姨是高官夫人麼?
可是為何小姨分家舅母找母親去的時候,母親都不去,推說身子不適,許多事情牡丹不敢想,越想深了,越覺得母親對小姨也許沒有她嘴上說的那麼好。
等母親哭累了睡著了,她才回自己的院子,哥哥景天找了過來。
哥哥歎道:“當年我和爹其實都不同意娘這樣做,可娘偏偏說為了你好,現在又巴不得一生一世一雙人,勳貴家亂入糟麻。”
“哥哥,罷了,此事彆提。我就是擔心娘和小姨鬨翻了,怕是小姨對我也存了偏見。”
景天則道:“小姨為人本就剛烈,以前還對娘和你都有種恩怨分明之意,故而對你不存在任何偏見,可現如今娘這樣去了一番,我看小姨也不會再和以前那樣了。牡丹,反正你也要嫁人了,哥哥也中了秀才,日後若舉業有成,自當會護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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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了搬家的日子,芸娘差人去升平坊刷房子,她們住進去就是新房子,新房子當然要有新氣象。
“你瞧,那個小院子就給你住,好不好?”芸娘指著一個清幽的小院子對姝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