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遠在產房外焦急如焚, 恨不得自己進去替周靜生。
李香蘭看著自家女婿這幅樣子，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程遠, 彆著急，女人生孩子沒那麼快的，頭胎時間更長一些, 你過來坐一下。”
“媽，我坐不下。”程遠也無奈。
他在軍中是出了名的遇事沉穩鎮定, 估計誰也沒見過他“如熱鍋上的螞蟻”的樣子。
“……”李香蘭歎了口氣, 什麼也沒說，隨他了。
好在小家夥也不特折騰媽媽, 周靜進去一個多小時, 護士就跑出來報喜，“生了個六斤五兩的胖小子，母子平安, 恭喜你們。”
李香蘭一聽, 喜上眉梢。雖說她不覺得女孩比男孩差，但傳統都要求女人生男孩傳宗接代, 周靜這次一索得男, 往後再生就沒壓力, 男女都行。
至於剛剛晉級老父親的程遠一點都不關注自己的孩子, 隻抓著護士問：“我媳婦呢, 她怎樣了？”
“她沒事, 等處理完就可以推回病房了，你們先等會兒。”護士說完又進了產房。
好一會兒, 她又出來了, 抱著已經洗得乾乾淨淨的小孩。
她本來想遞給程遠的, 可看他沒有要接的意識，她就把小孩遞給了李香蘭。
李香蘭接過寶貝外孫，看著懷裡的肉團子，稀罕得不行，笑得眼褶子都出來了，“程遠，快點過來看看，孩子多好看呀。”
程遠這才伸長脖子看了看自己的親生兒子，可沒等他露出慈愛老父親的模樣，卻看他眉頭皺了皺，“哪裡好看了？像個老頭那樣，確定沒抱錯嗎？咱小靜這麼好看，怎麼會生出這麼難看的娃兒？”
“哪裡難看了？剛生出來的小孩都這樣。”李香蘭瞪了他一眼，說：“他跟小靜剛生出來的時候一模一樣，不過他個頭大，小靜那會兒隻有五斤。”
提起周靜小時候，程遠的注意力被轉移了一些，追著李香蘭問：“媽，小靜小時候是不是特彆好看，特彆漂亮？”
“是呀，七裡八鄉看過她的人都說，就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娃娃……”
李香蘭卯足了勁誇自家閨女，才把程遠的注意力轉移，直至周靜出來。
等回到病房，醫生把例行叮囑交代完，然後才對周靜說：“好了，這會兒見到你男人，就不要再哭了，好好休息。”
等醫生一走，李香蘭就跟周靜說：“你咋哭了，坐月子不能哭的，對眼睛不好。”
“……”不等周靜回答，程遠就湊上前來，說：“媳婦，是不是太疼所以哭了，咱生完這個就不生了。”
“誰說不生了？”周靜跟李香蘭兩母女異口同聲地說。
周靜笑了笑，說：“我不是疼哭，隻是看到寶寶出生，我高興得哭了。”
“高興也不能哭呀。”李香蘭又碎碎念。
而程遠看自家小子越來越不順眼了，長得醜不說，還讓他媳婦高興得哭了。剛出生就這麼討他媳婦喜歡，會不會把他的位置給占了？
周靜不知道自家男人已經暗地裡跟剛出生的兒子較勁，不過她是真高興。看到孩子的那一瞬間，她突然覺得自己這一生圓滿了。
一個待她如珠如寶的男人，一個可愛的兒子，她能不感動得哭嗎？
周靜在醫院住了兩天，已經檢查過沒有問題，就讓她出院回家了。
最近天氣還算暖和，反正白天不算冷，就是偶爾風大。李香蘭把周靜包得嚴嚴實實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吹到了風。
好在小張過來接，一路回軍營都在車上，基本吹不到風。
程遠昨天回來找小張的時候，大家都知道周靜生了個胖小子。
其實也不算胖，不過這年頭孕婦營養不足，生出來的孩子一般都不大，六斤五兩算是很重了。
軍嫂們聽到都很替她開心，隻有林招娣知道之後，鬱悶得躺床上不想起來。她看著自己懷裡的小閨女更不爽了，黑著臉把她扔給了大妞她們三個。
她就想不明白，同是女人，為什麼什麼好事都讓她周靜給占儘了？男人稀罕她稀罕得整個家屬區的軍嫂都嫉妒了，明明懷孩子的時候嗜辣是女兒預兆，出來的偏偏是個兒子。
她越想越心堵，飯也不想吃了，直至傍晚的時候才爬起來給小閨女喂奶，因為怕老牛回來又要訓她。
周靜他們回到軍營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李香蘭把孩子交給她喂奶之後，自己就鑽進廚房做飯。
等吃完午飯，家屬區的軍嫂就紛紛上門探望。
這年頭大家都困難，上門探望產婦跟孩子也就帶兩三個雞蛋。不過周靜對此很感激，覺得軍嫂們對她很有心。
大家知道她需要休息，上門瞧瞧新生寶寶，或者直接連門都不進，把雞蛋擱下就回去了，說等她出了月子再過來探望。
羅嫂子是晚飯過後才登門的，還帶了兩支大豬蹄過來。
“嫂子，你實在太客氣了。”周靜不好意思地說，她知道羅嫂子挑這個時間過來，肯定是想避開其他軍嫂，這豬蹄怕是隻有她才有。
“客氣什麼？”羅嫂子說：“這可是我給小寶寶的禮物，讓媽媽吃了多下奶，讓寶寶吃飽飽。”
李香蘭聞聲就笑著說，“這孩子還真不愁沒奶吃，都吃不完。”
羅嫂子一聽，在周靜胸/脯瞟了瞟，道：“原來小靜是隻奶牛呀。”
周靜被羅嫂子逗得臉頰微紅，好在她沒有再調侃，坐了一會兒就回去了。
等羅嫂子一走，李香蘭就說：“小靜，你給寶寶喂奶，喂完之後我就帶他去小房間睡覺。”
“媽，晚上我還是帶他吧，你跟小靜睡。”程遠雖然有些嫌棄兒子，但父親該儘的責任一點都不含糊。
“沒事，我來帶就行。”有了上回的經驗，李香蘭哪裡還敢鳩占鵲巢跟女兒睡，她說：“反正我辛苦也就辛苦一兩個月，你們就當我寶貝孫子，想跟他多待一會兒吧。往後，咱們一年都不知道能不能見上一回。”
話已說到這份上，周靜跟程遠隻能隨她。
周靜跟李香蘭回房間喂奶，程遠去洗澡。
這幾天忙得兵荒馬亂的，兩母女都沒來得及好好說話，這會兒總算閒些，李香蘭才說起了家裡的情況。
“你嫂子現在懷孕三個月了。”
周靜一聽，笑著說：“那太好了。”
“是呀。”李香蘭也安慰地笑了，“這次真是多得顧老，之前他們結婚快半年都沒懷上，我心裡可著急了，幸好顧老給你嫂子開了方子，調理兩個月就懷上了。”
顧老在不孕不育方麵的確算是個老專家，周靜說：“媽，那你們平時要多照顧一下他。”
“這我們知道，你放心。”李香蘭說：“平時他托我們寄的手稿，你有沒有好好看？他說你很有慧根，讓你多努力，說不定將來風氣轉向，你還有機會當個中醫，到時候你可是有工作的人了。”
在李香蘭眼裡，隻要不用臉朝黃土背朝天的工作，都是好工作。
“我都有好好看，你讓顧老放心。媽，跟你說實話，曉麗的身體還是我幫忙調理的，她之前結婚五年都沒懷上。”
“哎呦呦……咱閨女啥時候這麼有本事了？”李香蘭喜上眉梢，“那你好好努力，我回去之後多去顧老那邊跑跑，一有手稿就給你寄過來。”
“好呀。對了，媽，嫂子現在懷孕，你跑過來伺候我坐月子，她會不會不高興？”周靜有些擔憂。
“沒事，你嫂子不是小氣的人，反正她這會兒還沒生。再說了，當初她沒懷上的時候，生產隊的婦娘就在背後說三道四，我可是一句難聽的話都沒說給她聽，她對我這個婆婆可是滿意得很。”
“那是，我媽可是一個開明的婆婆，不是那些老古董。”周靜吹著彩虹屁，還順帶提醒她，“要是將來嫂子生個女兒，你也彆不高興。”
“知道了。”李香蘭說：“女兒就女兒，先生了再說，第二胎再接再厲就行，我又不是盧瑞雪那種吃古不化的婦娘。”
“程遠他媽又乾嘛了？”
“能乾嘛？還不是她二兒媳之前生了個女兒，她不樂意咯。”提到這個，李香蘭又笑了，“等我回去，我逢人就說你生了個兒子，到時候傳到她耳朵裡，看氣不氣死她？”
“媽，你彆這樣。”周靜哭笑不得，“要是讓我嫂子聽到，該以為你一定要生男孫才高興了。程遠他媽喜歡咋樣就咋樣，反正我們現在跟她就隻剩下‘三塊錢’的關係。”
“要我說，你們養老錢都不要給她。”李香蘭非但沒有被安撫到，還越說越生氣，“你都不知道，她在鄉裡怎麼說你們了？說你們打她。”
“……”
原來，盧瑞雪去年過來要不到錢，心裡一萬個不服氣。恰好咬鎖把牙齒給磕沒了，彆人問起來，就說是周靜把她推到磕沒了。
不僅僅如此，還說周靜又是個騷/狐/狸，把程遠迷得神魂顛倒，非但沒有教訓她，還把她這個老母親給趕回來，程遠也是個白眼狼。
“她這不是顛倒是非黑白嗎？我那天去了羅嫂子家一趟，回來她的牙齒就沒了，說是摔倒磕沒了，關我什麼事？”周靜也有些生氣了，“咱程遠真是養了個白狼眼的媽。”
“那以後都不寄養老錢給她。”程遠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一張臉沉著，肯定是聽到了，他直接對李香蘭說：“媽，要是我媽沒收到錢又到處亂說，你就直接跟她說，我程遠就是她口中的白眼狼，她這媽我不養了。”
“好，這一點問題都沒有。”李香蘭激動地說：“程遠，我不是慫恿你給錢咱們不給你媽，隻是你媽實在不值得，你給她寄了這麼多年的養老錢，真的夠了。而且，你們也不必太生氣，她什麼為人鄉裡人都知道，沒人信她的話。”
“媽，就衝你為咱們忙前忙後，我知道你不是那種愛計較的人。”程遠說。
周靜給小家夥喂完奶，李香蘭就抱著他回小房間了。
本來月子的小孩就特彆愛睡，這小家夥也是，而且特彆乖，晚上喝飽之後就睡到第二天早上。
李香蘭本來還擔心他吃不夠，想半夜把他叫起來，可周靜說小孩睡飽了才長得快。她看孫子這兩天的臉的確飽滿了一些，也就隨他了。
“還生氣嗎？”等兩人一塊躺在床上，周靜問程遠。
“不生氣，她已經不值得我去生氣了。”程遠從她身後抱住她，問：“累嗎？”
“不累，我開心。”周靜說著，忍不住笑了。
“我也開心。”隻要媳婦開心，程遠就開心，“要是小家夥讓你累了，你記得說。”
“知道啦。對了，咱給寶寶起個名字吧。”周靜說：“我來起小名，你來起大名，怎麼樣？”
“不行，你比較有文化，還是我來起小名，你來起大名。”程遠說完又道：“小名一定要起接地氣點的，這樣才好養活。狗剩、豆子、大牛，你覺得哪個好？”
“哪個都不好？”周靜無語翻白眼，“你想好養活就叫‘康康’，健健康康的意思，你覺得怎麼樣？”
“‘康康’不錯，那大名呢？”
“大名你來起，起個順口好聽的就行，不用太講究。”
“那就程銳，‘銳利’的‘銳’，好不好？”
“好。”這個名字充滿男子氣概，她覺得不錯，反正不要是奇葩的名字就行了。
隔日，康康小朋友六點不到就醒了。
周靜睡得很熟，程遠一聽到聲音就起來，走出房門就看到李香蘭抱著他在低聲地哄著。
“媽，給我吧，你再去睡一會兒。”程遠說。
“沒事，寶寶昨晚很乖，你收拾一下，今天就回營裡。”李香蘭說：“我知道你心疼小靜，想在家裡照顧她，可家裡有我呢。這孩子一出來，多得是花錢的地方，你趕緊回去銷假，以後遇到什麼事要請假也容易。”
程遠的確舍不得周靜，想等她身體恢複一些再去上班，可李香蘭說的也是實話。以前他養兩個人，現在他得養三個人了，他必須更努力。
周靜起來的時候，程遠已經出門了。
這幾天都有他陪著，突然不在身邊，她還真有些不習慣。
不過，趙笑花幾個很快就過來串門，歡聲笑語把她心裡的一點小情緒都擠沒了。
他們昨天沒有第一時間過來湊熱鬨，是因為把空間留給其他軍嫂，她們今天過來慢慢玩。
趙笑花抱著自個寶貝閨女小妹去看弟弟，一看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這孩子咋這麼好看呀？白白嫩嫩的，閨女長得都沒他白淨。”
“那是你家小妹黑。”朱曉麗調侃道。
“哼……咱家小妹白著呢。”趙笑花不服氣地說：“你彆嘚瑟，你家方文皮膚也黑，小孩隨他也肯定黑。”
“閉上你的烏鴉嘴，我小孩肯定要隨我，即使沒有小靜家的白，但絕對不黑。”
“黑點不好嗎？結實。”周小蘭說。
“小子黑無所謂，閨女黑嫁不出去咋辦？”
“你說誰嫁不出去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鬥著嘴，最後還是趙笑花想起了正事，問周靜，“小靜，你們有打算給康康擺滿月酒或者百日宴嗎？”
周靜：“我們還沒討論這個問題呢，你為什麼這麼問？”
趙笑花眸子裡閃過精明，說：“這不是老郭生個閨女高興，說什麼要擺百日宴嗎？咱也沒打算收大家的隨禮，隻想聚一起高興一下，要是你們也給康康擺，要不咱們一起，能省點錢，嘿嘿。”
“這事我得先問問程遠。”周靜這事也拿不定主意。
傍晚程遠回來，第一時間去殺雞，因為今天早上臨時決定回營裡，他來不及殺。
等把雞殺好，李香蘭就拿去燉雞湯給周靜喝。
所以，周靜吃過晚飯不久，又要加一頓雞湯。
她覺得自己這樣吃下去，月子下來會胖很多，可這年頭坐月子能吃上七八隻雞，簡直比後世到月子中心坐月子還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