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1 / 2)

大年初二, 盧瑞雪把回娘家拜年的程大誌兩口子送出門之後,自己才收拾東西,帶著程樹枝跟兩個女兒回娘家。

她娘家離程家村有些遠, 加上程樹枝晚上喝多了, 他們一家四口就索性住一夜再回去。

等第二天起來吃過早飯, 他們才啟程回去, 待回到程家村的時候, 已經中午了。

本來途徑程家老房子那條路是最近的,但她覺得晦氣, 就繞到了屋後的另外一條路。

不料走到隔壁那戶人家的門口時, 聽到院子裡傳來兩個人的對話。

“程遠那房子真的要推到重建了?”

“真的, 隊長親口跟我說的, 讓我等建好之後幫忙留意一下,要是有閒雜人等進去, 就第一時間跟他報告。”

“誰是閒雜人等呀?”

“你這豬腦袋嗎?咱們生產隊最窮那戶人家都有房子住,誰去肖想彆人的房子, 住了不怕被人老祖宗晚上找他嗎?這話擺明就是針對盧瑞雪跟程樹枝他們倆。”

“我懂了,你也彆那麼大聲, 要是被聽見了,程遠回來的事情不就被盧瑞雪知道了嗎?”

“知道了, 上回六嬸不小心在盧瑞雪麵前說漏嘴,她馬上跑去軍營要錢,都把程遠給害慘了,這次咱的嘴巴得嚴實。以前程遠他爸在的時候沒少幫襯咱,咱得報恩呀。”

被全村人聯合蒙在鼓裡的盧瑞雪, 在程遠回來的第四天, 還是知道他回來了。

本來每個月少了三塊養老錢就把她氣得吃不下飯, 現在回來又故意躲著她,盧瑞雪覺得這個兒子真是白養了。

軍營不是說去就去,但他現在跑到她跟前來了,她不要錢簡直對不起自己。

她連家都不回了,直接把手中的東西塞給程樹枝,轉頭就去了周家。

李香蘭聽到盧瑞雪聲音的時候,臉色頓時難堪又擔憂,“這回又是誰去她麵前打小報告,她怎麼知道你們回來了?”

“媽,沒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遲早都要麵對麵,不如一次把她給解決了。”不等程遠說話,周靜已經搶先開口。

程遠側眸看向她,隻覺得自家媳婦此刻像極了一隻護崽心切的母雞。

大家紛紛撂下碗筷,周靜不想讓康康看到這種場麵,就把他交給了李香蘭。

康康因為被媽媽“拋棄”了一天而黏著周靜,好在他聽到要給小弟弟換尿布的時候,注意力被轉移了。

盧瑞雪看到程遠、周靜、周愛國三人一起走出來,頓時覺得自己的氣勢不夠,有點後悔沒把程樹枝跟三個子女帶過來充場麵。

“哼……你們彆以為人多就能欺負我,我今天就跟你們死磕到底。”盧瑞雪吵架多年,深知氣勢首先不能輸,她叉著腰,仰著頭,像隻雄赳赳的大公雞。

“媽,你有話就說,彆把話說得那麼難聽。”程遠沉著臉道。

盧瑞雪這大吵大鬨的,鄰居肯定已經聽到了,現在不是站在門口就是躲在窗戶偷聽。

他自己怎樣無所謂,反正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但周家在鄰居眼裡的印象都挺不錯的,更何況周愛國還是生產隊隊長。這樣一鬨,實在難看。

“我有話就說?”盧瑞雪嗤笑一聲,“我都寫信跟你說多少遍了,你有聽嗎?”

“我們都聽了,隻是不聽從而已。”周靜不想跟這女人浪費時間,而且她覺得在吵架這件事情上,女人一般都比男人本事。

“你……”盧瑞雪逗著手指向周靜,惡狠狠地罵道:“肯定是你這個狐/狸精,慫恿我兒子不給我養老錢。”

“我可沒慫恿,程遠不給你養老錢,純粹是因為給夠了,不想再給。”

“好你個歹毒的女人,竟然咒我死,我還活生生站在這裡呢,怎麼就給夠了?”

“你彆急。”周靜依舊不急不緩地說:“我問你,你養了程遠多少年了?”

“十年。”盧瑞雪脫口而出道:“整整十年的父母恩,他現在娶了媳婦就忘了娘,我命咋這麼苦呀……”說著,她就開始哭哭啼啼的。

“行了,你彆演了。”周靜無情地打斷她,“既然隻有十年,那程遠已經還回去了。他從18歲當兵開始,每個月給你三塊錢養老錢,也養你十年了,大家之間就一筆勾銷了。”

“……”盧瑞雪沒想到她來這一招,一時懵了,反應過來之後就撒潑道:“不能這麼算。”

“好,不能這麼算,我就跟你好好算一算。”周靜立刻接話道:“你有四個子女,你的養老理應是他們四個共同承擔,你現在快五十了,要是有八十歲的命,那往後三十年就讓你的另外三個子女每人養十年。當然,如果你八十歲還活著的話,你再來找程遠。”

“另外,你把三個小的兒女養到十八歲,理應也要把程遠養到十八歲。咱現在不能倒回去,那你就把那八年養孩子的錢補回給程遠。還有,我上次就說了的彩禮錢,程大誌娶媳婦的彩禮錢是你給的,麻煩你把程遠娶我的300塊彩禮錢也一並給了。”

盧瑞雪聽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是哪個聽牆角的鄰居聽得太激動了,大聲吆喝道:“對,先把彩禮錢補了再來討養老錢。”

有了第一個人發聲,陸陸續續就有人跟著附和。

“就是,偏心偏成這樣也好意思來要養老錢。”

“都是自個兒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麼程大誌就是心頭肉,程遠就什麼都是?”

盧瑞雪剛才在外麵叫陣就是想給程遠製造壓力,想他給錢了事,沒想到這一喊,倒是全來“討伐”自己的,她氣不過,梗著脖子說:“誰……誰說大誌的彩禮錢是我出的,你們有證據嗎?”

周靜哪能沒料到盧瑞雪會出爾反爾,死不承認自己當初說過的話。她也不著急,慢悠悠地說:“既然程大誌的彩禮錢不是你出,那你說說,他的彩禮錢是怎麼得來的?難道是偷的?”

“你彆瞎說,否則我撕爛你的嘴巴。”這年頭偷竊是重罪,盧瑞雪氣得牙癢癢,“大誌的彩禮錢是他自己攢的。”

她就睜眼說瞎話,反正又沒有人去查。

“自己攢?”周靜冷笑一聲,“據我所知,你家大誌今年才二十二,就算他十六歲開始工作,也就是掙了三年錢就娶媳婦。他在生產隊上工,掙的公分都未必夠自己吃,一年能攢到一百嗎?”

盧瑞雪這下真是說不出話來了,周靜也沒打算給她說下去的機會,又道:“突然間能有這麼多錢,怕不是當倒爺去了吧?”

“你胡說……”

盧瑞雪覺得自己要瘋了,她要去堵住這張讓她崩潰的嘴。

程遠看她朝周靜撲過來,立刻把人護在身後。

周靜非常滿意他這種本能的行為,她從他肩膀鑽出個腦袋瓜,對盧瑞雪說:“我勸你冷靜,你今天要是敢動我們一根頭發,就立刻把你送去公安局,周圍的鄰居都能為我們作證。”

盧瑞雪的動作生生地頓住了,她舉著拳頭,一張臉猙獰著,醜陋得讓人想作嘔。

這一刻,程遠對這個跟自己有血脈之親的女人,隻剩下厭惡的情緒。他聲音冷厲地開口:“你我對我怎麼樣,我已經無所謂了,但要是你敢傷小靜,我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我絕對有這樣的本事跟能耐,隻是看我願不願意而已。”

在盧瑞雪的認知裡,她這個兒子永遠都是沉默、冷淡的,但她從來沒看過冷漠得讓她心驚膽戰的眸子。

這一刻,她有再多的不滿跟不甘,都偃旗息鼓了。

雖然周靜以一己之力讓盧瑞雪灰溜溜地走了,但被她這麼一鬨,到底把大家的心情給影響了。

大家吃過飯後,程遠跟周愛國又出門看材料去了,直至傍晚吃飯才回來。

晚上,等把康康哄入睡,周靜跟程遠才雙雙躺下。

程遠從背後摟著她,在她的耳邊輕聲道:“寶貝,謝謝你。”

“謝啥?謝我把含辛茹苦帶大你的老母親趕跑了?”周靜開玩笑道。

“你就彆寒磣我了!”程遠無奈地說:“說真的,我剛才真的很感動。長這麼大,也就我奶這麼護過我。”

他還記得盧瑞雪剛改嫁那會兒,村裡的小孩子看到他就笑話他。有一次,一個比他大的男孩把話說得非常難聽,他情急之下打了那人,然後被對方的父母找上門。

對方父母看他孤兒寡奶就想趁機訛營養費,當時的情景是怎樣他記不清了,但他奶拿著鐵鍬,擋在他麵前,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他依然記得。

周靜聽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時候,嘴角不禁抽了抽,“說得我好像個莽夫一樣。”

“沒有。”程遠立刻說:“你比我奶溫柔多了,你今天就像一隻護小雞的老母雞一樣。”

“……你才老母雞,你到底會不會說話了?”周靜要炸毛了。

“我當然不是老母雞,我是老公雞,跟你一起生娃的老公雞。”程遠說著,手腳又不安分了,“寶貝,那新玩意很不錯,我們再來玩玩吧。”

“……”這時候還有心情折騰這事,周靜覺得自己白擔心他了。

一場酣暢淋漓的運動過後,周靜累得睡著了,程遠則精神奕奕。

他左親了親兒子,右親了親媳婦,然後才起來穿衣服,然後把去省城買得食品翻出來,捎上一些,靜悄悄出門了。

顧老正睡著,突然被人搖醒,睜開眼一看,原來是周靜的男人。

“顧老,把你叫醒不好意思,不過我跟小靜後天就要回去了。”程遠說著,把一罐麥乳精、一包糖跟五張大團結翻出來,遞給顧老。

“你這是乾什麼?”顧老有些懵。

程遠一臉真誠地說:“顧老,感謝你過去幾年對小靜的教導,希望你以後能多給她寄手稿。她很聰明,要是不為了我留在軍營,她肯定大有作為。”

顧老這才笑了笑,把麥乳精跟糖攬了過來,把錢退了回去,說:“這麥乳精跟糖挺好吃的,我收下。錢你拿回去,我自己有,隻不過財不可外露罷了。”

“那好,下回我讓爸媽買你喜歡吃的東西,給你捎過來。”程遠也不堅持,把錢收了回來。他知道顧老是從首都被下放過來,有錢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這五十塊,就不丟人現眼了。

“成。”顧老也不客氣,笑著說:“沒想到你這小子挺會來事的。”

程遠謙虛道:“我其實不懂那麼多門道,隻是顧老你對小靜好,我理應報答你。”

一口一個小靜的,顧老算是看出他對周靜是真上心,頗為安慰地說:“看來小靜這次沒看走眼,你比那王知青靠譜多了。”

平時彆人稱讚程遠,他一般聽聽就算,可如果彆人把他跟王一力放在一起比較,且他更勝一籌,那他就忍不住得意。他壓了壓上翹的唇角,說:“那是小靜以前眼瞎,她現在不瞎了。你放心,咱們會好好過日子的。”

顧老聽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這小子還挺會自賣自誇的。”

“……”

“好了,回去吧。”顧老甩了甩手,說:“你們後天走是吧,你讓小靜明晚彆過來了,免得被人發現,她的心意我都知道。”

“成,那我先回去了。”程遠起身,又安慰道:“顧老,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等待將來平反的那一天。”

沒想到顧老隻是輕嗤一聲,道:“在這裡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天鍛煉身體,回去整天鬥個不停,我倒不如留在這裡樂得清閒。”

“……”

周靜第二天起晚了,程遠跟康康已經不在房間了。

她穿好衣服走出來,看到李香蘭剛從外麵回來,就問:“媽,程遠跟康康呢?”

“他倆去河邊玩了。”李香蘭笑眯眯地說。

“媽,你心情好像很好?”周靜疑惑地問。昨晚被李香蘭鬨了這麼一出,估計她得意難平好幾天。

“好。”李香蘭忍不住笑出了聲,“這盧瑞雪以後怕是不敢再來招惹你們了。”

話說,盧瑞雪昨天揣著一肚子氣回去,一路上逮著個認識的人就把周靜跟程遠罵一頓,她以為這樣子就能把他們的名聲給罵臭了。

誰知道彆人壓根不信她,聽她嘮叨也是左耳進右耳出。而且,她這一宣傳,把鄉親們的八卦之心都給勾了起來,有些人甚至無聊地去打聽這件事的實情。

她在周家門口大罵的時候,多的是看到聽到的鄰居,要把這件事原汁原味地還原回來,簡直太簡單。

大家聽完之後,對盧瑞雪的嫌棄又多了幾分。特彆有一些好事者,故意跑到她跟前,說些模棱兩可的話嚇唬她。

“你家大誌是不是真當倒爺了?一年就把彩禮錢給攢夠,看來很好賺,不過你要小心呀,被抓住了可能要槍/斃。”

“我想要個縫紉機,讓你大誌幫忙弄一部回來,給我算便宜一點,我絕對不會把他當倒爺的事情說出去。”

盧瑞雪聽著,心肝都在打顫了,連忙解釋說程大誌的彩禮錢是她出的。

彆人一聽,就說你既然給大誌出彩禮了,也應該幫程遠出,這樣才能義正言辭地讓他給她養老。

一來二去,盧瑞雪把自己說的話給推翻了,再也不敢提向程遠要養老錢的事。

“就她活該,好好地每個月領著三塊錢養老錢不要,非要把它給作沒了。”李香蘭冷哼完,就去廚房給周靜端早飯。

等周靜吃完這個遲到的早飯,程遠就帶著康康回來了。

康康在外麵玩得很開心,回來就抱著周靜的大腿說:“相相、相相……”

“他在說什麼呀?”周靜一頭霧水地看向程遠。

程遠說:“我昨天跟爸去縣城看到有照相館,想等會帶康康去拍張照片。滿月的時候沒來得及拍,現在周歲要拍了。”

“好。”周靜笑著應下,今天是年初四,康康是初七生的,現在拍周歲照正合適。

事不宜遲,周靜去鄰居家借了一輛自行車,一家三口就出發了。

縣城離村子不遠,騎自行車不用半個小時就到了。

這年頭已經有彩色照片了,不過相對黑白照片要貴很多。不過難得照一次,程遠這個鐵公雞直接拍板拍彩色照片。

他們一共拍了三張,一張是一家三口的合照,一張是程遠跟周靜的合照,一張是康康的單人照。

兩張合照各曬一張,康康的單人照曬兩張,一張給李香蘭平時想外孫的時候看。

照片要第二天才能拿,但他們明天要趕早班火車,周靜就讓李香蘭到時候去拿,然後給他們寄過去。

女兒明天就要走了,李香蘭再舍不得也沒用,隻能給他們多收拾一些東西帶回去。

等周靜他們回來,她已經把東西收拾妥當,說:“你們帶著康康不方麵,我就隨便收拾了點過年零食,回去就分給軍嫂們吃。其它的,我下次給你們寄信的時候寄過去。”

“媽,行了,你留著自己用自己吃,我在那邊縣城一般都能買得到。”周靜說。

“這哪能一樣?”李香蘭不同意道:“家裡種的東西跟軍營那邊種的味道是不一樣的。”

既然老母親想讓自己嘗家鄉的味道,周靜也不堅持,隨她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們就啟程趕路了。

這次行李不多,周靜不想李香蘭跟周愛國折騰,就沒讓他們送。

等火車順利開出,康康也醒了。

他對坐火車這事依舊充滿了好奇,一點都不會因為被關在“籠子”裡而鬨情緒。

“哐當哐當”了兩天連夜,他們可算下了火車,倒騰一趟公交車回到縣城,小張已經在等他們了。

雖然很累,但周靜想著家裡的東西不多,索性在縣城采購了一番,然後再回去。

等回到家時已經是下午,一家三口都累極了,洗了澡就直接睡覺去。

程遠隔日就要回營裡報到,周靜第二天起來的時候,他已經出門了。

她不知道他幾點起來的,反正家裡的活都□□完了,隻剩下幾包裹的東西,等她去收拾。

昨天下午回來之後就直接睡覺,連飯都沒有吃,現在她跟康康都餓極了,她把廚房鍋裡的早飯拿出來就吃。

等吃飯早飯把東西收拾好,已經快早上十點。

周靜帶上李香蘭做的過年零食去趙笑花家,她估摸著周小蘭跟朱曉麗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