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周靜做了麵條，大家吃過之後便洗澡回房間。
今天玩了一天，兩孩子很累，很快就入睡了。
等程遠洗完澡，擦著頭發回房間的時候，他們已經睡著了。
周靜正靠在床上看顧老的手稿，看見他進來，就朝他勾了勾手指，“過來，我給你擦頭發。”
“好。”程遠依言走過去，他突然有種媳婦在勾引的錯覺。
他坐上床，周靜接過他手上的毛巾，開始細細地給他擦頭發，“今天開心嗎？”
“開心。”程遠是真的高興，說完的時候唇角都勾了起來。
“可我有一件讓你更開心的禮物，你要嗎？”她突然附在他耳邊，輕聲地說。
程遠一聽，覺得體溫在往上爬，轉過身一看，才發現她脖子上綁了一根繩子。
“寶貝，你……”程遠的眸子又驚又喜。
周靜有賊心沒賊膽，剛才穿上肚兜的時候很勇猛，現在被他盯著看就害羞了。
她羞怒地說：“你不喜歡就算了。”
“哪能不喜歡呀，我最喜歡了。”說著，程遠已經撲了上去。
“你快點把煤油燈吹滅。”
“不行，我要看。”
周靜已經好久沒穿這玩意了，今天突然來了這麼大一個驚喜，程遠樂得跟個毛頭小子一般。
“媽媽、媽媽……”
兩人正忙活著，突然康康在喊。
周靜跟程遠皆是一愣，他最先反應過來，立刻用被子蓋住她，等他一扭頭，就看到康康已經坐了起來。
他睡眼惺忪地看著程遠，問：“爸爸，你乾嘛坐在媽媽身上呀，會壓疼她的。”
“……沒有，媽媽抽筋了，我幫她按摩。”程遠急中生智，胡編了一個理由搪塞康康，“你快點睡吧。”
“抽筋很疼的是不是？要不要我幫忙？”康康有些擔心地問。
“……不用了，趕緊睡吧，彆把寧寧吵醒。”
康康聽著，這才重新躺了下來。
周靜在被窩裡憋笑，都快憋出內傷了。而程遠被康康這麼一打擾，也覺得自己要憋出內傷了。
這天之後，康康分房的事情就被提上了日程。
周靜對此當然不同意，“康康三歲都不到，就算他敢一個人睡，我都不放心，難不成我們睡到半夜，特意起來去小房間看他嗎？天氣要轉涼了，這半夜爬起來，誰受得了呀？”
“不用你起來，我起來去看他就好。”程遠覺得，隻要康康能自己睡，半夜起來根本不是事。
即使是這樣，周靜仍然不讚成。
她不讚成，程遠就去遊說康康：“你已經是大孩子了，是哥哥了，應該要自己睡一間房間。要是被彆人知道你當哥哥還跟爸爸媽媽一起睡，會被笑話的。”
康康聽得懵懵懂懂的，既不想被彆人笑話，又不想自己一個人睡，有些搖擺不定。
程遠就給他再下一劑猛藥，“你身為男子漢大丈夫，要是連自己睡都不敢，還能是大丈夫嗎？還能保護妹妹嗎？”
誓要當個能保護妹妹的好哥哥的康康，終於被說動了，晚上抱著自己的床鋪跟枕頭去小房間睡。
周靜看著，一萬個不放心，想把康康叫回來，卻愣是被程遠的眼神被逼退了。
程遠還非常有耐心，給康康講繪本、講兵書，又陪著他睡著，給他蓋好被子，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周靜一臉擔憂地坐在床上，他走過去寬慰道：“沒事的，你不用瞎擔心，我程遠的兒子不是慫包，不就自己睡嗎？那不是小菜一碟的事情嗎？”
“反正我就是不放心。”周靜有些生氣地躺下，程遠屁顛屁顛地跟著躺下抱上去，卻被她無情地推開了。
他好說歹說，又是親又是抱，總算把她哄好了，正當他想溫存一番的時候，一陣帶著哭腔的“媽媽”把他打斷，緊接著就是咚咚咚的腳步聲。
“媽媽，好黑，我害怕。”康康跑到他們的床邊，哭著哀求道。
周靜聽著，彆提有多心疼了，立刻把康康抱住，說：“好，沒關係的，康康還小，繼續在這裡睡小床吧。”
程遠第一次覺得自家媳婦是“豬隊友”，可不等他說什麼，寧寧已經被康康的大動靜給吵醒，正“呀呀呀”地哭著，他隻能先去哄閨女。
章燕紅出月子這天，周靜一早就收到她送過來的紅雞蛋。
“我的廚藝不好，不會弄什麼好吃的，就按照咱老家那邊的風俗，做些紅雞蛋請大家吃。”章燕紅從提籃裡麵拿出三隻煮熟並且染紅了的雞蛋，遞給周靜。
“謝謝。”周靜笑著接過來。
“雞蛋不多，你們分著吃，就當做一點小心意。我不耽誤你上班了，先去彆家送。”章燕紅說完，就走了。
恰好今天早上沒做煮雞蛋，周靜就把它們剝了給大家吃。
隻有三個，程遠把它們留給媳婦孩子，可周靜說寧寧太小，隻給她嘗了點雞蛋黃，其餘的都讓他給吃了。
他趕時間，快速解決完就回營裡。
周靜等孩子都吃飽了，才帶他們去趙笑花家。
等到了趙笑花家，她就問：“燕紅給你送雞蛋了沒有？”
“送了。”
趙笑花：“我也收到了，沒想到老牛這次挺大方的，上回生小妞的時候，彆說紅雞蛋了，菜都沒有一條。”
“我覺得這跟老牛關係不大，關鍵是看孩子的媽。”周靜說。
“那也是。”趙笑花撇撇嘴說：“那林招娣自家孩子偷吃個雞蛋都能氣到動胎氣，即使生個兒子，也不可能這麼大方請大家吃雞蛋，全進她肚子裡麵就有可能。”
“就是這個理呀。”
“對了，你聽說了沒？”趙笑花壓低聲音說：“現在不少軍嫂在傳燕紅厲害，都是生女兒，林招娣得了個離婚的下場，她卻像生個兒子那樣揚眉吐氣，說把老牛拿捏得死死的。這話聽上去是稱讚燕紅，其實在諷刺她，也諷刺老牛偏心。”
“燕紅的確是厲害呀。”周靜說：“都是麵對一堆閨女，人燕紅把大妞她們當親閨女看待，她林招娣這個親媽卻跟個後媽似的，除了一天到晚怨她們為什麼不是兒子之外，就是跟她們搶吃的。”
“還有，她嫁給老牛的時候，也知道他盼著要兒子，可人家生了閨女沒有怨天尤人，而是極力維護自己的閨女，林招娣能做到這樣嗎？”
“老牛過去的種種，被人家詬病是活該，可人家燕紅現在得來的局麵，都是靠她自己努力爭取過來的，她有什麼不對？”
“好像就是這個理。”趙笑花聽得一愣一愣的。
周靜等不及她消化自己的這段話，就把寧寧塞到她懷裡，道：“我趕時間，先走了。”說著，又對康康說：“在笑花姨家要聽話，知道了沒？”
“媽媽，我知道了。”康康乖巧應下，周靜轉身就走了。
周靜回到軍醫那邊，跟著謝宇忙了一個早上，等快要到午飯的時候，他把她叫進辦公室，說：“小靜，你來咱這裡快一年了，覺得怎麼樣？”
“挺好的。”周靜真心誠意地說，這裡的的人際關係不複雜，隻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用去理會繞繞彎彎的事情，雖然假期有點少，但這年頭都這樣，關鍵是上下班基本準時，讓她能夠把家庭照料好。
“那在目前的工作中，有沒有什麼事情是你特彆想做的？”謝宇問。
“有。”周靜其實心裡早就有一個想法，“我想在軍嫂中開展女性衛生知識宣傳，這樣既能夠讓她們更好地保護自己的身體，也能從源頭預防一些疾病。”
謝宇聽著，認同地點了點頭，然後笑著說：“你果然沒有令我失望，鑒於你過去一年的良好表現，從下個月起，你可以轉為正式的軍醫。”
這個轉正來得猝不及防，周靜怔愣一下才反應過來，“不說……至少得兩年才能轉正嗎？”
“這不是你太：“從下月開始，你就不用跟著我了，到時候自己單獨坐診，當然，遇到問題還是可以找我幫助，我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另外，你轉正之後，每個月的工資增加十塊錢，變成五十一個月，糧食四十五斤，肉一斤二兩。”
這回真是升職加薪了，周靜聽著，忍不住笑了，朝謝宇連連道謝。
晚上睡覺前，周靜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程遠，嘴裡不停地碎碎念道：“下回趕上有車去縣城，我要去胡大爺那邊多買點布料，給康康跟寧寧做兩套新衣服過年。”
即使倒退五十年，周靜還是一樣愛買衣服，不過以前是給自己買，現在是給孩子買。
“還要多買兩罐麥乳精，康康跟寧寧都要喝……”
她一直嘮嘮叨叨，卻沒聽到程遠的聲音，扭過頭去，隻見他一臉幽怨。
“你……怎麼了？我漲工資你還不樂意了？”
“你現在心裡就隻有孩子沒有我了，念叨了半天，全都是給康康跟寧寧買的，就沒有我的份了嗎？”
“……我……這不是還沒說到嗎？你真是的。”周靜是差點把他跟自己忘了，連忙道：“我打算給咱倆各織一件長袖毛衣，情侶裝那樣的。”
“這還差不多。”程遠說完，又忍不住歎了一聲氣，說：“寶貝你越來越厲害了，看來我得努力，否則你將來掙的錢比我還要多，我會覺得自己很沒麵子的。”
“……”這人果然骨子裡還是大男人主義的。
領導給漲工資了，周靜工作起來就更加賣力，第二天就開始準備女性衛生知識宣傳的工作。
一忙起來，時間就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八月底。
這天她休假，難得可以睡個懶覺，卻被羅嫂子一早給叫醒了。
現在早晚涼意明顯，周靜披著外套走出去開門。
“吵醒你了？”羅嫂子有些歉意地說。
“沒有，我懶，也差不多要起了。”周靜微微一笑。
“這個，你拿給寧寧玩吧。”羅嫂子說著，從衣兜裡麵拿出一小塊木頭。
周靜不明所以地接了過來，認真一看，發現是一隻還沒有完全雕刻好的牛。雖然有些醜，但可以認得出來是隻牛。
“嫂子，你這是上哪兒弄的？”周靜好奇地問。
“是偉業自己雕的，這不再過幾個月，寧寧就一歲了嗎？他看她平時很喜歡玩程遠雕的木頭，想著她屬牛，就說給她雕一隻牛當生日禮物。不過他手笨，雕了好多隻，這隻算是最好的了，就是還沒雕好。”羅嫂子說。
周靜：“既然還沒雕好，你怎麼就拿過來了？”
羅嫂子歎了聲氣，說：“偉業他爸媽從邊境調去g省軍區，昨晚就急匆匆把他帶走了。他之後會在g省那邊待著，這牛怕是不會再回來雕了。我想著這是他當哥哥的一份心意，所以拿過來給寧寧玩。”
“怎麼走得這麼急？”周靜愕然，秦偉業是皮了點，平時還愛惹程遠生氣，但大毛病沒有，周靜還是挺喜歡他的，這會兒聽到他回到葉沁身邊，她心中有些不舍。
“恰好葉沁家有事，所以走得急。”羅嫂子說：“不過眼看著要開學了，他要去g省那邊上學，也要提早過去準備準備。”
“原來這樣。”
“好了，你忙去吧，我先回去了。”
“那嫂子你慢走。”
周靜拿著小木牛回去，這時康康跟寧寧都已經醒了。
大概是聽到她在外麵說話，康康知道媽媽在，所以沒急著找人。寧寧因為有哥哥陪著，也沒有哭著找媽媽。
“寧寧，這是你的玩具哦。”周靜把小木牛遞給寧寧。
康康聽到有玩具，也湊過來看了看，然後嫌棄地說：“這牛好醜。”
周靜：“……”
寧寧看了一眼這隻醜牛，伸手就拿了過來，然後歡快地玩了起來。
吃過早飯後，周靜趁著今天休假，就騎著自行車，帶著寧寧跟康康一起去村裡，看能不能換點肉回來。
今天運氣不錯，殺豬佬那邊有一個豬肚跟一小塊瘦肉。
周靜回家就把豬肚鹵了，瘦肉就用來燉湯，給兩個小家夥喝。
傍晚，程遠回來，周靜以為今天有鹵豬肚吃，他會很開心，可她卻明顯感覺到他有些不開心。
等康康跟寧寧睡著之後，她把秦偉業離開的事情告訴他，“怎麼樣？天天惦記你閨女的小子終於走了，你是不是很開心？”
程遠聽完，半點高興的樣子都沒有，周靜這下確定他肯定發生什麼事了，於是問：“怎麼了？”
程遠抬眼看她，半晌，才沉著聲音道：“葉首長走了。”
周靜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葉首長是葉沁的爺爺，秦偉業的太公。難怪今天羅嫂子的心情看上去很沉重，秦偉業又走得這麼急。
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程遠，隻能把他抱住。
程遠把周靜抱得很緊，良久才開口：“我剛當兵的時候，是出了名的不怕死，彆人都以為我膽子大，但隻有葉首長知道我是不想要命了。”
那時候的他，的確覺得活著沒什麼意思，這世上唯一愛他的兩個人，他爸跟他奶都不在了。對於盧瑞雪來說，除了每月三塊錢的養老錢，他就是她的累贅，人生的汙點。
所以，每次執行任務，他都是衝在第一。
好幾次，他都跟死神擦肩而過。
葉首長很欣賞他的膽識，但也知道他這一次次的不怕死，是衝著死去的。
有一次，他為了完成了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受了重傷。
葉首長來看他的時候，就對他說：“我知道你一心尋死，可人總有那麼一天，為什麼不趁著活的時候活個痛快呢？你要是覺得生活沒什麼意義，那就拚儘全力去保衛國家，保衛人民，但前提是你要活著。”
“要不是葉首長，我怕是早就死了。”程遠聲音痛苦地說著。
這一刻，周靜才知道，原來過去的他是活得如此痛苦。
“你以後不準再有這樣的想法了。”周靜撫摸著他的頭，說：“你現在有我，有康康，有寧寧，你必須好好活著。不為你自己，也為我們，知道了沒？”
說到後麵，周靜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她無法想象，要不是葉首長的及時開導，他可能早就不存在了。而她現在擁有的一切幸福，也都不會存在。
葉首長離去，對程遠的打擊挺大的。可能他們之間並沒多熟悉多親密，但葉首長於他是一個特彆的存在。
不過，他在孩子麵前儘量不表現出任何異常，還是那個愛逗他們開心的爸爸。
隻是等他們睡著了，他臉上的笑容便漸漸淡去。
周靜隻能默默地陪著他，讓時間衝淡這一切。
“去小房間拿兩床厚點的被子過來，今晚降溫了。”周靜剛把寧寧哄睡著，小聲地跟程遠說。
程遠依言去拿了被子回來，給兩個小家夥一一蓋上，動作認真細致，臉上有種依依不舍的表情。
“你怎麼了？”周靜察覺到他的異常。
“我……”程遠抬頭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後才鼓起勇氣說：“上麵想調我去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