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的深夜。
一樣的暴雨。
整個哥譚震風陵雨，轟隆隆的雷神震耳欲聾。
八歲的小姑娘站在板凳上,艱難地關掉所有的窗戶。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聽見“篤篤篤”的門響,小姑娘眼前一亮，拖著小板凳，蹬蹬跑到門口。
看見貓眼裡母親熟悉的微笑，小姑娘也跟著傻笑，歡歡喜喜地開門。
“今天有暴雨,我知道你會早點回來，”
一開門，就撲到媽媽的懷裡，小姑娘笑嘻嘻的邀功，“所以我提前幫你準備了晚餐,嗯……今天晚上有麥片粥和烤麵包。”
“真的呀？”
進門的女人渾身都濕透了，臉凍得發白，卻還是溫溫柔柔地誇，“我的朵拉真厲害，簡直比媽媽見過的好多成年人都天才！”
麵包烤得有點糊,就著黏糊糊、沒有任何味道的麥片粥,女人狼吞虎咽,還不忘拚命誇小姑娘：“知道嗎？寶貝，你烤的麵包比麵包店裡新出爐的還要好吃！麥片粥煮得恰到好處,我就喜歡吃這種清淡的粥……”
吃完飯,被誇獎了的小姑娘很開心,主動去刷盤子，女人站在衛生間裡，拿藥膏塗抹身上的傷口。
暖呼呼的熱水澡之後，母女兩個嘻嘻哈哈地看了一會兒電視，小姑娘鑽進被窩裡，聽見邊上的母親輕柔地哄：“睡吧，寶貝兒。”
她閉上眼睛，熟悉的輕柔歌聲就在耳邊慢慢地回蕩：
“瑪麗有隻小綿羊，小綿羊，小綿羊……”
“不管瑪麗到哪裡，到哪裡，綿羊總要跟著她……”
她安心地睡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暴雨之中，一道驚天巨雷在臥室的窗外響起，伴隨著母親低低的抽泣和哀求聲。
小姑娘從床上跳下來，走到門口，聽見門外母親從未有過的絕望哭泣聲和拚了命的掙紮聲：
“求求您、求求您……我們先出去吧？我們先出去，不要在這裡，求您——”
“不要在這裡，不要在這個房子裡，先生，我知道一個旅館……”
“他媽的臭表子！”
“啪”地一聲脆響，一個沙啞的男聲突然爆喝出來。
“老子願意在哪裡就在哪裡，怎麼？這房子裡還有其他人？”
“沒有、沒有——”母親忙不迭地否認，哆哆嗦嗦地，“就是，我今天不太方便——”
“是嗎——？”
那個粗噶的男聲大著舌頭，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之後，客廳的燈突然大亮，悄無聲息地從門縫裡望過去的小姑娘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睛。
“那是……？哈代你這表子，你居然有女兒？嗬……女兒啊，和你長得挺像嘛？”
男人的聲音突如其來的拉長，帶著一股粘稠的惡意。
“不、不——”
客廳裡麵，倒在地上的母親突然猛地暴起，一把撲到男人的背後，抱住這人的腰，瘋了一般地尖叫起來：
“朵拉快跑！朵拉！彆管我快跑！快啊啊啊！！”
又是一聲轟鳴的雷聲。
閃電劈下，映照出男人尤為猙獰的臉，恍如惡鬼。
在男人一腳踢開母親撲過來之前，小女孩靈活地從男人的大手之下竄了出去，憑借著矮小的個頭和對屋子的熟悉，硬是沒讓男人抓住。
整個屋子裡頓時響起了男人惱羞成怒的咒罵聲，他把所有的家具都掀翻了，花瓶壁畫杯碟全都被砸在了地上。
“朵拉開門！跑！”
母親再度撲過來緊緊地抱住男人，這一回，無論男人怎麼揍她，她都沒有放手。
在女人的尖利命令下，小姑娘沒有按照媽媽說的那樣直接開門逃跑——因為她知道，隻要她跑了，媽媽就活不了了。
不假思索地，她飛快地跑到了廚房，拿出了家裡最尖利的那邊刀，趁著男人正把注意力放在母親身上的時候，朝著男人的後腰處紮了過去。
這一刀紮中了，鮮血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但是，八歲小孩的力氣終究太小，男人在吃痛的瞬間就折返回頭，握住了那把刀，一巴掌就把小姑娘給打飛了出去。
“他媽的！小兔崽子！滾開！”
天旋地轉之際，小女孩的耳邊嗡嗡作響，整張臉都火辣辣的痛，在重重地倒地之後，有溫熱的液體從額頭和耳朵裡流出來。
耳邊再度傳來了母親的尖叫聲和男人的罵聲。
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疼痛蔓延開來，她隻覺得腹部遭到了接連的重踹，肚子越來越痛，越來越痛……越發難以忍耐，越發地呼吸困難。
“媽媽……”
劇痛之中，小姑娘艱難地睜開眼，看見那個罵罵咧咧的男人一把把母親掀開，睜著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抬起腳，怒氣衝衝地朝著她的臉踩了下來。
——這是八歲那年的夜晚，尤朵拉.哈代最後的記憶。
事到如今，那個夜晚的每個細節，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唯獨從這裡開始，所有的回憶畫麵全部中斷，什麼都不記得了。
而在係統重新恢複過來之後，時隔了這麼久，拳頭1號終於給出了答案。
【當時，那個男人把你的脾臟踢破了。】
拳頭1號機械地解釋，【在那個人的重力踹擊下，你的脾整個破裂，造成了腹腔大出血，在你承受不住休克之後，生命體征到了瀕死階段，我不得不開啟自我保護模式，解決掉那個男人，讓你活下來。】
這種係統的自我保護功能並不在遊戲係統的設計之內，但是許多已經綁定宿主的係統，在宿主未成年、不能加載遊戲係統卻受到生命危險時，都會自發開啟這個模式。
從設計角度上來說，這種模式是違規的。
【因為當時的你瀕臨死亡，全身的血液都在流失，血條已經見底，在這些狀況之下，我判定猩紅收割者最適合此刻的情況，因而臨時操縱了你的身體，違規開啟英雄商店，購買了這名英雄進行加載。】
“但是猩紅收割者加載完之後，整個人會變成那副恐怖的吸血鬼模樣，在使用技能的時候，就是吸血的模樣……對吧？”
尤朵拉一邊飛行，一邊淡淡地道。
想起很久之前，自己都能利用猩紅收割者騙過該隱和那些高階吸血鬼了，也就不難想象當時的場景。
猩紅收割者的威壓是何等的可怕，就連真正的吸血鬼始祖都極為忌憚，更彆提是對於普通人麗莎來說了。
要接受自己的女兒居然是一個吸血的怪物，真的是很困難的事情。
因為這種操作是違規的，拳頭1號不得不直接抹除掉這段記憶——至少在尤朵拉綁定遊戲係統之後才能重新恢複過來。
現在，一切撥雲見日，再加上主服務器剛剛刷新不會再繼續探測，拳頭1號就把這段抹除掉的記憶又重新恢複了過來。
……
重新醒過來的時候，八歲的尤朵拉.哈代獨自一人被關在一個小小的房間裡。
她的睡衣上沾滿了血漬，全身狼狽不堪，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原本被那個男人踢出來的傷口都已經完全恢複了。
小女孩動了動耳朵，聽見門外母親尖銳而抗拒的聲音：
“她不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早就死了——那是怪物！你們警察倒是快把這隻怪物關起來啊！”
“哈代女士！”
有個很威嚴的男人聲音也跟著低吼起來，“我已經解釋過這個問題了，您的女兒並不是什麼怪物，她是一個變種人——為了保護你，她的能力爆發了，她不是什麼怪物！”
“什麼變種人不變種人的……你們為什麼不相信我？裡麵關著的就是一隻怪物！你現在要我把她帶回去？戈登局長，你想害死我嗎？”
“你——”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麵的爭吵聲慢慢地減弱了下來，金屬門推開來，小姑娘躲在牆角，警惕不已地看著來人，瑟縮了一下。
一個麵容英俊、沉穩溫和的中年警察走了進來。
他身板筆直，手裡端著熱牛奶和小蛋糕放到尤朵拉的麵前，有些不知所措。
“你好，尤朵拉，我是詹姆斯.戈登，你可以叫我戈登。”
中年警察搓了搓手，小心地坐在床沿，把自己的風衣脫下來披到尤朵拉的身上，乾巴巴地說，“這裡是哥譚警察局，孩子，你安全了。”
小姑娘抬頭，靜靜地看著戈登，突兀地問道：
“……所以，我是怪物嗎？”
“不。”
不假思索地否認，戈登立刻嚴肅起來：
“知道嗎？尤朵拉，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孩子，你憑借著自己的力量，打倒了一個強壯的成年男人，成功地救下了你的母親，你是一個天生的英雄。”
“她說、媽媽說……我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