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蒙的月色下,女子素衣如雪、朱顏酡兮,隨風披散的三千青絲,如一匹上好的墨緞,在抱她的男子手臂間傾瀉而下,她手勾著男子脖頸,素紗廣袖垂至肘處,露出兩段玉臂,弱骨纖形,細潤如脂,比之月色更為欺霜勝雪,而原與霜雪同色的玉顏,麵若桃花、嬌頰飛紅、眉目含春,整個人的身子也似春水做的,軟軟依伏在男子身前,黛眉柔嬌,媚眼如絲,在聽男子喚出“四弟”時,好似在做遊戲般,也跟著看向來人,咬著笑輕喚一聲,“四弟”,似專勾人心魄的狐女,在幽靜春夜裡翕合朱唇,輕道出攝魂之語,短短的兩個字,卻像每一處都蔓生著細勾,勾得人心撩撩發顫。
“……嫂……嫂嫂……”女子幽香與熏人酒氣,同飄至鼻下,宇文渢強自鎮定心神問道,“嫂嫂這是醉了嗎?”
宇文泓含混回答一聲,掠過宇文渢,抬腳就走,但才剛疾行向前幾步,就聽“啪”的一聲響,原是她腳上一隻繡鞋掉落在地。
宇文泓懶得管鞋,仍是大步往前,可懷中女子卻不依了,手揪著他身前衣裳,越過他的肩,向後看去,喃喃喚道:“……鞋……”
她見他沒有停留撿鞋的意思,著急起來,聲調拔高,“鞋!我的鞋!”,身體也跟著不安分地掙紮起來,滑膩似酥,軟如流水,他幾要抱持不住了。
無奈的宇文泓要折身返回拾鞋時,見後麵的四弟宇文渢,已將那鞋撿起,走送過來。
失了鞋的右足,著一隻素白羅襪,如纖纖玉筍,柔裹輕雲,宇文渢手攥著月白繡鞋,一時竟不想將之遞給二哥,而想親自捉握住那玲瓏玉足,為她穿上,或甚,想看看其下,是怎樣的縹色玉纖。
但,當世女子雙足,是極為私密的所在,不可為夫君以外的男兒觸及,宇文渢沉默地將手中繡鞋遞上,宇文泓伸手接過,將懷中人輕輕放下,讓她單足站靠在他的身上,而後低身去給她穿鞋。
但她卻像是發現了新遊戲,右足如隻雪兔,靈動地動來動去,如在戲弄他,彎著身的宇文泓,直捉了好一會兒,腰都快彎酸了,才將這隻不乖的兔子,捉在了手中。
他給她穿上了鞋,剛站直身,就見她星眸璨璨、朱唇榴齒地靠了過來,“壞蛋!咬你!”,她這樣說著,紅唇輕啟,真像隻兔子要咬人。
宇文泓避開這醉酒瘋咬,再次攬腰將她抱起,大步往長樂苑方向走,林蔭掩映的翠微亭外,宇文渢一人留在原地,望著她伏在二哥肩頭,含笑看他,真似月色下的一隻狐,靡顏膩理,眸光嫣然,越來越遠。
女子與香氣終是遠去了,夜風吹搖,拂走空氣中的淡淡幽香,好似方才此處所見,隻是一場幻想中的旖旎幽夢而已,宇文渢一人靜駐原地許久,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良久未動,在一隻夜鶯忽起的清啼輕劃夜色時,才似慢慢醒過神來。
他眸光所看之處,早已空無人影,唯留一地花影婆娑,在夜風中,搖得人心紛亂,似落梅如雪,拂了一身還滿,十五歲的少年郎,在搖亂花影中靜立半晌,終抬腳欲走時,忽見地上有一物如星子熠熠,定睛看去,原是一隻瑩白的玉珠耳墜,想是她方才在此不慎遺落的。
又一陣靜默不動後,幽謐的春月夜裡,宇文渢彎下腰去,將之撿藏手中。
長樂苑中,在天擦黑時、遵公子吩咐離苑做事的沉璧,才剛回走至庭中,就見公子步履匆匆地抱著夫人走進來了,她與苑內諸侍,如儀迎上前去,卻見公子懷中的夫人,容色酡紅,眉眼含情。
沉璧因此微一愣神的功夫,公子已如風般掠過苑內眾侍,直走入居室,“砰”地一聲腳帶上了房門,夜色中,沉璧愣愣地望著緊闔的房門,回想方才夫人身上隱約的酒氣,忽地心神一凜,忙往自己放那助情酒的地方尋去了。
房內,宇文泓一將懷中女子放下,就趕緊去找屋內存放的清心定神丸,三盅助情之酒的藥效,隨著時間緩逝,至此全都催發出來,醉得懵懵怔怔的蕭觀音,感到自己渾身燥熱,心也跳得飛快,又著急又不解地捂著心口道:“我的心跳得好厲害啊!!”
宇文泓邊找定神丸,邊看她一眼,隨便哄道:“人的心都會跳的,不跳就死了。”
蕭觀音捂著心口,低頭認真地想了想這句話,注意力從心跳轉移到燥熱上,神色迷茫不解,像是小孩子在發問,“……好熱啊……怎麼這麼熱……”
宇文泓低頭翻找著大小藥瓶,口中不說人話,“現在是暮春,就快到夏天了,當然會覺得熱了。”
他邊亂扯,邊找到了那瓶清心定神丸,起身正準備去倒杯茶,一抬頭,卻見意識不清的蕭觀音,熱得欲脫衣裳,忙上前幫她把鬆散的衣裳拉回肩上攏好道:“說快到夏天,但還沒到呢,你聽外頭風聲這麼大,要轉冷了,小心著涼,著涼回頭頭要疼的。”
哄著幫蕭觀音把衣服穿好的宇文泓,急走至桌邊給她倒茶,然茶倒好了,準備給她喂藥了,一回身,蕭觀音人卻不見了,宇文泓一愣,而後聽西偏室裡有衣裳窸窣聲,走過月洞隔門看去,見蕭觀音攬衣坐在了書案前,一手攤開之前在抄的佛經,一手拿起了擱在水晶筆架上的紫毫管筆。
原是因酒藥意識迷亂的蕭觀音,以為自己心亂體熱,乃是佛心不堅的緣故,需認真抄經禮佛,修行定神。
一手拿著藥瓶、一手端著涼茶的宇文泓,看呆在門邊,望著麵上已微汗濕的蕭觀音,緊緊抿著紅唇,邊極力抵禦身體的燥亂難受,邊認認真真地將經紙鋪開,準備凝神抄寫手邊那卷《妙法蓮華經》,將手中那支紫毫管筆,探入硯台舔墨。
但,那隻擺在案頭的青玉竹節硯,乾涸無墨,蕭觀音因酒藥烈性,忍耐力本就如弦緊繃,這般戳著筆尖,探來探去都舔不到墨,立叫她著急起來,一著急,強行抑製的燥亂又紛紛往上衝湧,於是又更加著急,這般惡性循環,愈發急亂,一旁的宇文泓,看她急得雙眸通紅,都快摔筆哭了,忙上前將手中涼茶倒進了青玉竹節硯裡。
“有墨!有墨!”
他這般高聲哄嚷著,抓起一枚烏金墨錠,拚命地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