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尚辣媽(“媽媽以後會努力,對招娣...)(1 / 2)

傍晚的夕霞灑在糜子田裡,熟透了的糜子經不住烈陽暴開,輕輕一躍,埋頭栽進土裡了。

村頭,郵遞員的自行車飛馳而來,停在陳德功家門口,乍一看,就見院子裡坐著一男一女,邊上還站個男孩子,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

另有個男人,提著一把明晃晃的鐮刀,一手旱煙鍋子,眼睛紅的像要殺人一樣。

這場麵有點嚇人。

“陳美蘭在嗎,你的掛號信。”郵遞員吞了吞唾沫,小聲喊了一聲。

招娣已經跑出來了:“叔叔,誰的信啊。”

“西平市,看郵戳是公安局津東路分局。”

郵遞員想看點熱鬨的,陳德功示意金寶把院門關上了。

他估計是閻肇寫的,看美蘭拆開了掛號信,在腳板上磕著煙鍋子,焦灼的問:“他咋說的?”

閻肇在掛號信裡說,三天後的一大早,在晉陽縣班車站見麵,讓陳美蘭把身份證,介紹信和戶籍證明,以及《宅基地轉讓憑證》都準備好。

陳德功聽完,心下稍安,終於吐了口煙圈出來。

至少那幢房子能過戶到妹妹手上,她就不算一無所有。

二哥以為大哥已經不生氣了,試著要站起來,還擺起笑臉說:“這不挺好的,閻肇比閻西山強哪兒去了,咱們美蘭這不又能回城了?”

結果陳德功刷的一把,煙鍋子已經朝著二哥飛了過去。

啪的一聲,煙鍋子砸到了二哥的頭上,啪的一聲,他那謝了頂的腦門上,血水飛濺。

二嫂一聲驚呼,抱著銀寶,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陳建軍捂著腦門子,悶聲說:“大哥你這是乾啥,我是錯了,但咱美蘭再嫁不是嫁的挺好的?美蘭幫你蓋了房子,可沒幫我蓋,我當時就想,這錢就算閻西山給了美蘭,美蘭肯定也會給我,讓我蓋房子用的,我就自己接了,我也沒錯呀。”

你看看他,非但一丁點都不後悔,還一副天經地義的樣子。

陳德功氣的差點又跳起來,那鐮刀直接就要飛出去了,陳美蘭把他攔住了。

其實二哥沒錯,錯的人是她自己。

人對人太好,習慣成了自然,他不會感恩你,反而覺得你幫他是天經地義。

所以做人得要自私一點。

陳美蘭也打定主義,這輩子,大哥大嫂,力所能及能幫就幫一點,但是像二哥這種人,就讓他爛死在農村吧,她永遠都不可能再幫他哪怕一把。

一言不發,她把所有的錢和折子,以及自己和招娣的衣服全從二哥家抱了回來。

陳德功也在幫妹妹清點衣服,歎了口氣說:“美蘭,我們對不住你,這錢你留著當私房,二婚夫妻可不容易過到一起,要是閻肇人不行,立馬告訴哥,哥這回決不會再委屈你。”

陳美蘭接過一遝子錢,單把把存折挑了出來,低頭問二嫂:“折子的密碼是多少?”

“啥叫個密碼,我不懂,我不知道。”二嫂還要裝聾作啞。

陳美蘭說:“四位數的密碼,你要不知道,我就拿著你的身份證去掛失折子,照樣能取到錢。”

靠密碼取錢,是今年才開始有的,一開始密碼隻是四位數。折子算啥,二嫂一直裝慫裝弱,兩隻眼睛滴溜溜,肯定是想拿身份證掛失了折子,再悄悄補辦一張。

錢,將來還是她的。

陳德功的鐮刀新磨過,閃著冷光,眼看就要逼到脖子上了。

“4328,這總該行了吧。”二嫂把脖子縮進了雙腿中,尖叫說。

她要再不說,頭都得被陳德功割掉。

鬨了一場,最終這些錢全歸美蘭啦?

二嫂撕心裂肺,聲音太大,惹得全村人都悄悄摸摸,趴在門縫上看熱鬨。

二哥頭埋的更低,直接塞在褲.襠裡,他到現在都想不通,美蘭拿了錢也是給她蓋房了,為啥他不能直接拿?

是美蘭變了,大哥變了,這可不是他的錯。

……

今天太晚,來不及了,第二天一早起來,陳美蘭帶著招娣先去一趟晉陽縣城,憑密碼取出折子上的九千七,再加上九千三的現金,湊了一萬八的整數,把錢存銀行裡了。

餘的一千裝在包裡,隨時取用。

八十年代末的小縣城,如雨後春筍般,商戶林立,商品花樣百出,現在市麵上流行的大辣皮、辣條,小魷魚乾,小八皮魚丁兒,都還沒有包裝,全是散稱的,用的也是好油好調和。

被呈列在玻璃櫃裡的,紅油鮮亮的辣皮、牛板筋,上麵妝點著芝麻小茴香,上麵再擺一片蕪須葉子,紅綠相襯,惹得人垂涎欲滴。又還物美價廉,五毛錢就能買好幾片。

進城的人們都是這邊買辣條,那邊買饅頭,扮開熱騰騰的,雪白的鬆軟饅頭,把紅豔豔的辣條夾進去,一口下去,鬆軟彈滑,美味至極。

先買了倆饅頭,學人夾上辣條解個饞,倆母女才要逛街。

錄相廳裡傳出港式武打片嗨嗨哈哈的聲音,外麵圍著一群掏不起錢的人,個個張大嘴巴,正出神的,光憑聲音想象著精彩畫麵。

理發館的牌子上寫著刮頭理發修雞眼的字樣,一把剃頭刀,上刮頭皮,下剜雞眼,門外的錄音機裡正在唱著《少林寺》的主題曲:“日出鬆山坳,晨鐘驚飛鳥……”

招娣牽著媽媽的手,路過理發館,忍不住就開始唱了:“晨間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野果香山花俏,狗兒跳羊兒跑。”

有人聽到,居然笑著說:“咦,這小丫頭唱的不錯,這嗓音可真甜。”

招娣羞的捂上了自己的嘴巴,揚頭望著陳美蘭:“媽媽,我唱的好嗎?”

這丫頭從小就有一副百靈鳥的嗓音,將來也曾想學唱歌的,但呂靖宇總說招娣唱的沒有自家二妞唱的好聽,她一唱歌,呂靖宇就會拉臉皺眉頭。

招娣比陳美蘭更懂自己要看誰的臉吃飯,往後就不唱了。

後來二妞成了歌星,招娣做了女強人,每當二妞上台唱歌,招娣臉上總會浮現出那種難言的羨慕和向往。

在那時陳美蘭才意識到,自己的女兒,要是當初她肯鼓勵幾句,儘心培養一下,說不定也能成個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