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西口(替母親正名,送王戈壁去坐...)(2 / 2)

閻衛說:“常規流程,起訴離婚後法院會來人,也會請鄰居們來說合,米蘭今天調查完了,一會兒會回家,走離婚調節程序。”

雖然王戈壁犯罪了,但涉及不到米蘭,部隊上的夫妻不論任何情況下,提離婚必須接受調解。

夫妻雙方在常,親戚朋友,領導們最後再勸一次,調節不通再上法庭。

不一會兒,米蘭還真的來了,是奚阿姨和崔阿姨,還有兩個不認識的阿姨一起扶著進門的,大概一周沒見,她又瘦了很多,畢竟是個病人,頭發枯黃,兩眼呆滯。

乍一進門,一言不發,先進廚房,幫忙燒水泡茶。

閻衛也在廚房,她走了過去,再沒原來對著閻衛時的那種趾高氣昂,反而主動說了句:“我聽說最近好多人在傳咱爸咱媽的謠言,你放心吧,我會解釋的。”

見閻衛不作聲,她又說:“謝謝你照顧閻哈。閻衛,我現在算是明白了,平平淡淡的日子才是真,咱以後好好過日子,好嗎?”

從語氣就能聽得出來。

幾天審查讓米蘭蛻了層皮,這回確實是洗心革麵,想好好過日子了。

不過閻衛聽完,隻是冷笑一聲,那笑容莫名讓米蘭覺得頭皮發寒。

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她是真的改了,而且去美國的簽證早被領事館撤銷了,米蘭又沒工作,現在已經走投無路了,隻剩下閻衛可以依靠,而閻衛,肯定是愛她的,這個米蘭知道。

他到現在都沒舍得拆掉倆人的結婚證,還掛在牆上。

她的鞋子都還擺在鞋櫃裡,擦的乾乾淨淨。

家門口,玄關上掛的照片都還是她和閻哈的,他都沒有拆掉,這都是閻衛愛她的表現。

但他為什麼要這樣冷笑?

不一會兒,軍法來了倆女同誌,正好閻佩衡他們也下班回家了。

看到這邊熱鬨,崔部長和徐部長也過來了。

不說勸和勸分,大家都想看看閻衛這件事最後到底會怎麼處理。

但誰都萬萬沒料到,今天的主角會變成閻肇。

他押後一步進門,手裡還抱著一大遝的病曆。

閻肇這才來了一周多,但真奇怪,每個阿姨都認識這個黑黑凶凶的板臉男人,而且自他一進門,大家就在誇他。

“閻家老三,好孩子,今天幫我搞了半天衛生。”奚阿姨說。

崔阿姨說:“他可厲害呢,我昨天買菜,就是他教我挑的土雞,味道果然香。”

還有個阿姨說:“大前天我聽說外頭有大降價的食品,跑去搶,就是他陪我去的,果然一斤雞蛋便宜1分錢,大便宜!”

不止閻佩衡驚愕的審視著閻肇。

陽台上幾個孩子手裡的雪糕要融化了。

陳美蘭簡直目瞪口呆。

黑臉活閻王閻肇什麼時候變成三好男人,還是家庭婦男型?

閻肇把病曆放在茶幾上,突然就說了句:“奚阿姨,你說你大概在68年左右,就聽人提過,說我娘蘇文和一個叫顧霄的男人似乎關係挺好。”

奚阿姨點了點頭。

剛才閻肇跟她聊起,她以為首都人人這麼認為,不算秘密,所以說了幾句,難道不對?

閻肇又問另一個阿姨:“您說您聽人說過,我妹妹是我娘害死的?”

這個阿姨也問了句:“難道不對?”

閻佩衡的臉色在瞬間變的特彆難看。

呼吸在一瞬間滯住了。

而就在這時,閻肇轉頭再問崔阿姨:“阿姨,您原來照顧過閻衛和閻軍,跟我爸關係也不錯,您能說說嗎,這話是聽誰說的。”

“我是聽戈壁說的,但戈壁說是你王阿姨說的。”崔阿姨說。

姓王的阿姨差點跳起來:“老崔,你可彆給我潑臟水,我要說過這種話天打雷劈,我也是聽戈壁說的。”

其實大家對視一眼,答案呼之欲出。

造謠生非,在首都不停的破壞蘇文名譽的那個人就是王戈壁。

但是事非久遠,沒人想到閻肇會是這麼執著一個人。會花一周的時間跟這些老太太處好關係,再借她們在一起的機會來個刨根問底。

“我娘在鹽關村沒有任何壞名聲,清清白白,人稱活菩薩。”閻肇說。

他的眼神今天一點都不冷,而且格外清澈,聲音也特彆輕柔,平和。

但這種平和,坦然的凝視在一瞬間,讓幾個一直跟閻佩衡朝夕相處的老阿姨感覺到了慚愧,無言以對。

她們曾經說過蘇文多少壞話,這麼說那全是假話?

她們笑話過那個從未謀麵的,陌生女人的那些話,現在想起來多麼難堪。

這時閻衛再也忍不住了,突然站了起來,拿起桌上的病曆朝著米蘭啪的一下砸了過去,撕心裂肺一聲吼:“我爸為了給我媽治病,曾經開過很多藥,有好幾回還是我自己親自寄的藥……”

砸完病曆還不夠,他又端起一杯茶朝著米蘭潑了過去:“他媽的,米蘭,你知不知道你媽把所有的藥都換成了維生素,他媽的維生素b1b2到b12,你看看你媽那些年開了多少維生素!你看看你媽多惡毒,你媽王戈壁就是殺人犯!”

瞬時之間,眾人嘩然。

其實閻衛回來之後,就一直隱隱覺得不對。

他跟閻肇最近同睡一張床,聊的比前三十年加起來說過的話都多。

倆人說起蘇文曾經吃過的藥來,因為年代久遠,那時候的閻肇還是孩子,也記不大清楚,但倆兄弟總有些疑惑,於是倆人最近幾天一有時間就泡在內部醫院的病曆房裡翻病曆。

那是一張張的病曆單,有的上麵都簽著王戈壁的大名,還有的寫著閻佩衡。

從68到72年,整整四年的。

那四年閻佩衡一直在替蘇文開藥。

他開的是治病的藥,而王戈壁也在開藥,但她開的全是各種維生素。

閻佩衡開多少她就開多少。

幾乎都是一前一後,相當的時間。

米蘭頭頂茶葉渣,還要辯解:“我媽有病,她常年有病,那藥都是她吃的。”

閻衛看了米蘭一眼,看她麵色黃黃,對著自己欲哭無淚,又忍不住把手絹掏了出來,遞給她。

言歸正傳,當初王戈壁品嘗到了倒賣軍產的甜頭,並不想再嫁,想一直賺錢,但是軍區不可能讓她一直守寡,肯定要為她安排再嫁給她介紹結婚對象,這時候她必須找個理由留下來。

照顧閻衛和閻軍是最好的借口。

眼看閻佩衡升職在即,家屬可以隨軍了,但要蘇文上了首都,閻衛和閻軍有人照顧的話,組織上很可能會施壓,讓她再嫁,並搬出軍區。

正好這時閻星死了,蘇文病了。

西平市藥品稀缺,抗腦癲癇,鎮靜類的藥物一直是閻佩衡從首都寄藥給她。

王戈壁為了不讓蘇文來,為了能一直照顧閻衛和閻軍,神不知鬼不覺,在閻佩衡寄藥之前,把它全換成了各類維生素。

所以蘇文的病才一直沒能好,因為她錯過了治療的最佳時機。

所以閻衛非離婚不可,他確實還愛著米蘭,結婚照都舍不得扯掉,但隔著殺母之仇,他和米蘭此生再無可能。

米蘭以為這就完了,轉著腦瓜子,還在想,自己該怎麼為王戈壁辯解一下。

而閻肇,又從病曆中翻出幾張a4紙,繼而說:“眾所周知,咱們國家在七八十年代,所有的海外信件都要登記身份信息,也有記錄可查,前天我去了趟首都郵政總局國際郵件部,查到至少十封信件,是由王戈壁寄給遠在新加坡的顧霄的,信件從76年開始,一直到去年,從未間斷。顧霄在新加坡屬反對黨陣營,……”

他轉頭看向軍法的倆位女同誌:“軍法的同誌們,王戈壁身在軍區,沒有經過審批,私自跟一個反對黨領袖通信長達十幾年,這屬於間諜罪,這些證據我該提交給誰?”

軍法的倆女同誌一時接受不了這麼多信息,但立刻說:“閻肇同誌,這案子不歸我們管,但我們可以幫忙轉交證據。”

米蘭慢慢擦著臉,此時才發現,不是她軟一軟,求一求就能讓愛人回心轉意的。

她得麵對的是不止錢要被軍區全部沒收,房子要被收回,她媽還要入刑,要坐牢的事實。

閻佩衡舉起手,一巴掌要拍在桌子上,但想起身後還有幾個怕他的孩子,那一巴掌終是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在座所有人目瞪口呆。

直到奚阿姨率先說了句:“也不怪老閻吧,戈壁被錢迷了心竅,這種心機誰招架得住啊?”

“是啊,也沒人說老閻什麼吧,他是個正直的人啊!”崔阿姨也搭腔了。

閻肇一貫黑臉,目光掃過全場,停在陳美蘭臉上,輕聲說:“我去買票,咱們明天回家。”

他站了起來,身量欣長,馱色的呢子大衣淡化了皮膚那種醒目的黑,讓他整個人都變的格外柔合,雙目炯炯,是那麼明亮。

撥腿,他轉身出門了。

陳美蘭也是到此刻才發現,站在閻肇的立場上,他不會跟他父親和解。

也不需要。

他的目的隻有一個,替母親正名,送王戈壁去坐牢。

而從專業層麵,這些事他都可以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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