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錢的味道(被周雪琴拋棄的閻小旺,奧...)(1 / 2)

車進了一級家屬院, 就停在高層樓梯口。

閻軍一言不發,也不下車,不動, 連眼珠子都不轉一下。

雖說他麵無表情, 但陳美蘭暗猜, 他的內心肯定特彆痛苦, 虎毒還不食子呢, 一個兒子自殺猶可為自己開脫,要兩個都想自殺呢, 不正昭示著他教育的失敗?

而閻軍最驕傲,最自豪的,不正是自己的教育。

偏偏這還不是誰要故意打擊他, 現在他所品嘗的苦果, 正是他自己用十年造的孽,他等於是自己挖了個坑,站在裡頭,跳不出來。

“走吧,下車。”陳美蘭說。

閻肇和胡小華都下車了,唯獨閻軍, 依舊定定坐著,一言不發。

大熱天的,車一停, 車裡的風沒了,悶熱,閻軍額頭上, 鬢角,汗從眉心迅速聚攏, 又從兩隻眼窩出迅速往下流著,像溪流一樣。

也大概還有他的眼淚,四十多歲的人了,頭發都是花白的,油塌塌頂在頭上,他整個人,像是馬上要融化的蠟像似的。

閻肇當然不理他,陳美蘭畢竟是女人,心軟一點,怕閻軍再不下車,要活活悶死在車上,於是打開車門,又給閻佩衡辦公室掛了個電話。

正好這時從樓道裡竄出個人,笑了一臉皺紋,居然是劉秀英。

手拿一瓶健力寶,打開拉環,她還細心的放了個吸管才遞給陳美蘭:“我就說嘛,都是一家人,能有啥大事,美蘭,這麼熱的天,辛苦你去趟機場。”

陳美蘭正渴著呢,接過健力寶吸了一氣,問:“大嫂既然來了,怎麼不上樓呆著?”

半年時間,劉秀英瘦了不少,但並不憔悴,反而,膚色健康了不少。

她到華國已經有半年了,一直在娘家呆著。她有倆兄弟,人就在首都,混得不算好,不過也是溫飽之家,對她這個大姐也很好,整天變著法子給她做好吃的,因為這半年沒工作,經常各公園裡走一走,鍛煉一下身體,飲食又比較健康,她瘦了很多。

之所以一直沒來看過Jim,不是她不想,而是閻佩衡不讓。

即使jim到了首都,一級家屬院門口的保安受過閻佩衡的命令,不準她進,所以她再著急,想兒子,她也進不來,這才是她這半年沒見兒子的原因。

當然,原來她特彆恨,特彆生氣,天天在娘家兄弟麵前哭訴,說閻佩衡心思惡毒,想養廢她的孩子。

她倆娘家兄弟都是普通人,又替她做不了主,隻能相對,愁眉歎氣。

可就在一個月前,Jim曾往《少兒文摘》投稿過一篇小文章,以一個華裔少年的眼光,講述了他在鹽關村的生活,以及中美文化差異,還把自己醉酒,以及跟小旺,小狼幾個之間發生的趣事寫的活靈活現。

一個才9歲的孩子,從會寫中文,到發表文章,孩子僅僅用了半年時間。

主編覺得很有趣,就放在了本月最新一期的第一篇。

而且正好《少兒文摘》的主編認識閻佩衡,剛印出來,就親自到軍區,送了閻佩衡一本。

那本《少兒文摘》,是閻佩衡今天專門派人送給劉秀英的,而且今天特地允許她進一級家院屬,但不允許她上樓見Jim,所以她才會等在樓道裡。

人心都是肉長的,人活著也都是為了孩子好。

要說劉秀英曾經還為自己那套教育方式而沾沾自喜,並且瞧不上彆人的話。

閻佩衡讓Jim在鹽關村的半年,是用行動證明了,優秀的孩子,不論在哪裡都優秀,也不論是否高壓政策,自己願意學才重要吧。

隻要孩子好,啥都好。

這方麵,劉秀英現在服氣了,她心服口服。

本來為了這個,她心裡就樂的不行。

關於閻軍,她一直覺得閻佩衡雷聲大雨點小,說說而已,嚇唬一下,不可能真的讓軍法給閻軍判刑,虎毒還不食子呢,要閻軍被判了刑,她在美國怎麼維持生計,怎麼養孩子?

麵對老公公,孩子依舊是她最大的籌碼。

正好這時,一身跟融化的蠟像似的閻軍,顫顫危危從車上下來了,劉秀英看他哭的淚雨滂沱的,估計閻佩衡已經放過他了,就更樂了:“好了吧,看看,咱爸也不過嚇唬你……”

“我的書,終於有出版社出了。”閻軍得先分享這個好消息。

哲學,那就是騙人的玩藝兒,劉秀英和閻軍總吵架,隻要一張嘴,就會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書生裡搞哲學的更沒用,你死沒出息。”

長達十年,從學習英文寫作,再到寫書,一回回的投稿,被退稿。

劉秀英從來沒想過丈夫會有出息。

但是他的書還真的出版了?

在赴美十年後,他終於有出息了?

緊接著,閻軍又把自己收到邀請作講師的事告訴了劉秀英,這下,劉秀英不就更高興了嗎?

當然,閻軍還得說說麥克的事:“麥克又自殺了三次,休學了。”

“他不才剛剛入學,怎麼又鬨了?”劉秀英還沒見過麥克,皺起眉頭說:“他要鬨,校方會不會開除他,那咱的綠卡呢?”

“秀英,孩子比綠卡更重要,而且我要有了工作,也能拿到綠卡。”閻軍說。

劉秀英當然知道孩子比綠卡更重要,但自殺這事兒,隻要未遂,你都可以說他是鬨著玩兒的,因為人沒有死,而在普通人的理解中,就跟農村娘們喝農藥上吊一樣,賭氣的玩藝兒。

那是傻,是生活太好了,閒得無聊才乾的事。

劉秀英在青海十年,那麼苦的日子,可沒見誰自然過。

所以她立刻說:“我回去就說他,罵他。”

閻軍張了張嘴,突然發現自己無法跟妻子解釋這件事。

就他自己,想一下就覺得可怕,此刻人還是懵的。

而正好這時閻佩衡來了,老爺子一聲咳,閻軍立刻給嚇的汗毛倒豎。

父子之間,十年未見。

閻軍先把自己手裡的包交給了他父親,繼而伸手,順從的要讓法警銬自己。

劉秀英一看就生氣了:“閻軍,你這是乾嘛,咱爸就是氣氣你,趕緊回家吧。Jim最近這段時間表現特彆好,正等著你呢。”

算什麼大事嘛,劉秀英慣會見風使舵的。

她覺得閻佩衡不過虛張聲勢,到時候她抱著Jim哭一哭,看在Jim那麼優秀的份兒上,閻佩衡一定會心軟。

閻軍怎麼這麼傻,他居然主動讓人銬他。

而且閻軍知道軍法在哪兒,他居然在被銬上之後,主動往軍法的方向去了。

這下劉秀英就更生氣了,她吼說:“閻軍,我這輩子真是瞎了眼才跟了你這麼個男人,學了一輩子哲學,才出了書,有學校邀請你去做講師了,能拿綠卡了,你可倒好,自甘墮落,要在華國坐牢,去吧去吧,我白跟了你二十年,白苦了二十年,我的三個兒子要是因為你而耽誤學業,不說麥克自殺,閻軍,我要帶著Jim和John一起自殺。”

閻軍張了張嘴,依舊沒說話。

劉秀英的話其實是故意說給閻佩衡聽的,她又說:“我曾經那麼辛苦,四處給人下跪,你們對得起我嗎,閻軍,你不如去死!”

這會兒是下班時間。

雖說軍區的人都克製,不刻意圍觀領導家的家務事。

但很多人家的窗戶打開了,借故站在窗前乾活兒,不就是好奇,想聽?

而在美國的時候,隻要稍微不如意,劉秀英就會這樣罵閻軍,罵幾個孩子,你是個廢物,你不如去死,都是她的口頭禪。

閻軍已經給銬上銬子了,轉頭看著氣急敗壞的妻子,這下哲學那一套不靈了,縱使他再想逃避,那個念頭既然種進心裡,就逃不開了。

他的兒子正是因為想逃離他們夫妻才會自殺的吧。

多麼殘酷的現實,當他沒有見閻佩衡的時候他還可以替自己開脫,辯解,可現在見了老父親,看著他比曾經佝僂許多的腰,花白的頭發。

他就想起閻佩衡為了給自己攢錢買餅乾,買零食,生生戒掉的煙。

就得想起自己煮糊了麵,父親總是把好的挑出來給他,自己端著糊掉的鍋,一點點的把糊掉的麵條扣下來,努力下咽時,那難過的表情。

那時閻佩衡也總說:“小軍,爸如今吃苦都是為了你,你可不能自甘墮落,你一定要有出息,要繼承父親的誌願,明白嗎?”

他膽怯,他懦弱,他比不上鐵筋鐵鑄的父親,所以總想逃避。

要不然,也不會瘋了一樣想出國,麥克不也一樣,一直在嘗試逃避?

那約翰呢,Jim呢,他們會不會也跟麥克一樣?

此刻,他心裡全是父親戒煙時,一夜夜在床上輾轉翻側的樣子,是他吃了糊鍋的飯,不論刷幾次牙,嘴裡永遠一股焦糊味的樣子。

不僅是想伏法,他更多的還是想躲開父親,所以他頭也不回,就那麼走了。

劉秀英本就是個潑婦,裝好人不成就得撒潑,撒潑不成,她還能抱著兒子哭,抱著兒子鬨,丈夫好容易在美國能當教授了,老公公這麼乾,劉秀英不異在他麵前割腕,跳樓,自殺,以死相逼,她也不可能讓公公把丈夫關起來。

這不,她正在想,自己該怎麼鬨,就聽閻佩衡說:“秀英,你先上樓,等我半個小時,我來解決你的事情。”

“爸……”

“現在上樓,頂多半個小時,你要敢鬨,這輩子都休想出國,也休想再進一級家屬院半步。”閻佩衡厲聲說。

作為一個在部隊呆了一輩子,什麼刺頭兵都訓過的老領導,閻佩衡作風強硬,辦事能力強,跟閻肇一樣,是那種既然出了事情,必定迅速解決,絕不拖泥帶水的人。

而今天,老父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解決大兒子一家。

劉秀英張嘴還欲要說,閻佩衡已經追著閻軍,去了。

沒辦法,劉秀英隻好上樓。

……

閻肇夫妻不能先回家,因為他們還得去買菜。

衣食住行,家裡有四個孩子,還有三個是能吃死老子的半大小子,夥食費就是家裡的大頭,大熱天的,太曬,倆人走的慢,剛到菜市場,陳美蘭的大哥大響了。

閻肇正在挑西紅柿,回頭說:“顧霄打來的吧?”

顧霄放了全軍區的鴿子,現在是招商局的貴賓,陳美蘭估計也該是他打來的,他應該已經到賓館,而且安頓下來了,她上首都的時候他就說過,要送圓圓一份禮物,她估計,顧霄應該是準備邀請她和圓圓去見他的。

一接起來,還真是,閻東雪打來的。

陳美蘭不打馬虎眼兒,接起來就問閻東雪:“東雪,顧教授答應的好好的,說要來81食品廠的,怎麼跟招商局的人走了?”

“嫂子,顧教授也是剛剛才聽說,81食品廠的負責人換成你了,他很抱歉爽了你的約,但是作為一個投資人,用正常的眼光看,他也不可能投一個奶粉廠啊,這事兒,他讓我給你轉告一聲歉意,以及,他有一份特彆重要的禮物要送圓圓,明天晚上吧,你帶圓圓來一趟國際賓館,顧教授等著你們。”

所以,顧霄果真沒有想投奶粉廠的意願,而且是故意耍的張向明。

雖說是合作方,但顧霄的行為讓陳美蘭特彆生氣。

張向明為了錢而吃相難看,但他顧霄用這種方式耍人,又何談正人君子?

要知道,閻佩衡特彆重視奶粉廠,甚至,為了能讓顧霄住的舒服,特意到賓館,把目前住在套房裡的,某個軍分區的司令員請了出來,把房間留給了顧霄。

而且他還定了飯,打算晚上跟顧霄見個麵,請對方吃個飯的。

閻佩衡大象肚裡能撐船,但顧霄的做法就是真小人。

小人,就不能深交。

想到這兒,陳美蘭說:“東雪,你轉告顧教授,我家圓圓什麼都不缺,我們什麼都不要,既然他不想合作,咱們就彆見了,因為我也很忙。”

閻東雪笑了一下:“嫂子你是因為顧教授今天爽約,生氣了吧,但顧教授要送的禮物真的特彆珍貴,比給奶粉廠的投資價值可高得多,你考慮好,真不要?”

要是沒有經曆過重生,陳美蘭可能會被誘惑,不論顧霄想送什麼,總會去看看的,但她是重生過的,於錢,於財富並不貪婪,剛剛經曆過被耍被放鴿子,有什麼好奇的?

甚至,她已經決定,不從顧霄那兒拉投資了。

奶粉廠要拉不到投資,她不介意跟小旺商量,賣掉批發市場,或者說服閻西山,以圓圓的名義來投,奶粉廠她要自己乾,再不受顧霄的製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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