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2 / 2)

我在六零開閒漁 柚蘇 20320 字 3個月前

幾乎每一個車間裡都亮著燈,全都傳出來敲打,電焊,還有機床運行的聲音。

可以看得出,此時全廠工人都在加班加點的乾活。

此時的維修車間和薑曉菱中午來的時候一點也不一樣,熱鬨得很。

她剛剛走到車間門口的那個空地上,就已經有好幾個人跟她打起了招呼。

還沒再走幾步,就迎頭碰上了一個人,也是院裡的鄰居,程林。

程林她以前不熟,還是那天在張美芳家裡才認識的。就是和封阿姨一起進去,幫他們說話的那一個。

程林不是車隊的,他是電焊車間的,估計這會兒是來這邊幫忙乾什麼活兒。

看到薑曉菱,他先是一愣,然後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得人莫名其妙。

“程林哥,你吃糖豆了,怎麼笑這麼開心?”薑曉菱看著他問。

“沒有,沒有。”程林一邊笑,一邊用手指了指裡邊:“你可來的太是時候了,可算是救你彥成哥於水火了。趕緊進去吧,再不去你彥成哥要繃不住了。”

“什麼繃不住?怎麼了?”薑曉菱越聽越糊塗。

可她再問,程林卻不回答了。

隻是憋著笑衝她直擺手,示意她趕緊進車間裡麵去。

既然這樣,他們兩個就走得更快了一些。

結果進了汽修車間,還沒看見邵彥成,先看到了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大概四五十歲的樣子,很低,看上去最多最多也就是一米五的樣子。

同時又很胖,這又矮又胖得遠遠看過去就像是一個球。

這種身材,在如今這個家家戶戶隻能勉強填飽肚皮的年代實在是少有,甚至可以說是很驚悚了。

就光看她那一身膘,就足以證明家庭條件肯定不賴。

薑曉菱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此刻,那個女人正站在一輛汽車旁邊,半蹲著身子對著車子下麵的人說著話。

她實在是太胖了,即便就是一個半蹲的姿勢對於她來說,應該也很吃力。

遠遠看過去,就覺得她臉紅脖子粗的,麵皮都漲成了紫紅色。

薑曉菱有點奇怪,在腦子裡把認識的人全都巴拉了一遍,也想不起來這人會是誰的家屬?

按道理,這汽車大隊的人她都認識啊?並不知道誰家裡有這樣的一個人。

可這畢竟不關她的事,她也沒準備關心。

眼睛在周圍掃了一圈,沒有看見爸爸,也沒有看見邵彥成,薑曉菱就朝著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司機走了過去。

“叔叔,你見我爸爸了嗎?”她客氣的問道。

“是曉菱啊。”

那人轉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跟過來的徐海成,還有他們手裡拎著的竹籃,笑道:“喲,是來給你爸還有彥成送晚飯的吧?真好,真是個孝順孩子。”

說完,他伸手指了指外麵:“你爸去技術科了,張工把他找過去問點事兒,一會兒就回來。彥成在呢,你去找彥成吧。”

說著,他大喊了一聲:“彥成,邵彥成,出來,有人找!”

“哎,來了!”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從他們身後的地上響起。

薑曉菱慌忙轉身,然後就見邵彥成從一輛汽車下麵躺著慢慢移了出來。

就是旁邊站著胖女人的那輛。

看到他們兩個,邵彥成明顯一愣:“你們怎麼來了?”

薑曉菱抬了抬手臂,將那竹籃指給他看。

雖然沒有說話,可也證明了自己是來給他們送飯的。

邵彥成從地上爬起來,脫下了手上全是機油,黑泥的手套,走過來從薑曉菱的手上接過了籃子。

嘴裡低聲的埋怨道:“不是說了,晚上不讓你來送了?這麼晚……”

“我和表哥一起來的。”薑曉菱直接打斷了他的話,然後看了看他的身後:“那個人是誰?”

邵彥成還沒有來得及回話,那個胖女人已經顛顛的走了過來。

她看也沒有看薑曉菱他們一眼,一臉笑眯眯的看著邵彥成:“彥成啊,既然不忙了,就先吃點東西吧?

嬸兒給你烙了大餅,還備了新鮮的大蔥,我準備的全是蔥白,保證脆甜脆甜。你嘗嘗看,嬸兒烙的餅可好了,不是我吹,全廠子比我手藝好的人就沒幾個!”

她說著,又往前麵擠了擠,大屁股一擰,愣是將挨著邵彥成站的薑曉菱給擠到了一邊兒。

雖然已經立了春,可天氣還是挺冷。

現在大部分人家都沒有通自來水,吃水都要去公用機井那邊買,洗澡很不方便。

所以基本上沒人在家裡洗澡。

而廠裡雖然有澡堂,可除了值班的工人,其他人洗一次要花一分錢,家屬們很多人也舍不得常去。

所以,一個冬天積攢下來,如今挺多人是帶有體味兒的。

這一點,薑曉菱其實也習慣了。真受不了的話,她大不了屏住呼吸,離得遠一點。

可這個女人,不知道是新陳代謝太快還是因為衣服換的不夠勤,那身上的味道兒已經不僅僅是體味,簡直是各種味道交雜在一起……

就這麼一個靠近,薑曉菱隻覺得自己的腦袋一暈,差點沒辣出眼淚來。

她下意識的就朝後躲避了一下,如果不是徐海成扶了一把,差點就跌倒了。

看到這種情景,邵彥成皺了皺眉。

他往前走了兩步,走到了那女人和薑曉菱的中間,把薑曉菱護在了身後。

然後望著那女人淡淡的說了一句:“李嬸,東西你帶回去吧,都說了我不用。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說到這裡,他將一隻手伸到了身後,下意識的又護了薑曉菱一把,說:“我家裡給我送吃的來了。”

聽他這麼說,那個女人臉上的笑容頓時不見了。

她斜了薑曉菱一眼,然後撇了撇嘴,表情裡全是尖酸刻薄。

“你家裡?你哪個家裡?咱全廠誰不知道你無父無母,是孤兒出身。你又沒結婚,哪兒來的家裡?”

說著,她又看了一眼薑曉菱,嘖了一聲:“人家是給人家爸送飯來的吧?就算是師徒,你跟著去蹭吃蹭喝是不是也不合適?再說了,這蹭來的飯和嬸子專門給你做的飯那能一樣?”

說著,她又擠出了一個笑容,將自己挎著的籃子往邵彥成的跟前遞了遞。

聽她這麼說,薑曉菱就聽出來了,這人應該也是廠裡的工人。

所以她認得自己,也知道她跟邵彥成的關係。

可既然認識,那就必然知道邵彥成和她爸爸之間,絕對不是普通的師徒關係。

而且,就算不知道他們關係好,也沒有這麼當麵挑撥人家師徒感情的。

她頓時不樂意了。

薑曉菱伸手把邵彥成推開,強忍住那股撲鼻而來的酸臭味兒,衝那女人說道:“這位大媽,你這麼說話我就不樂意聽了。怎麼不是家裡?我彥成哥對我們家來說,就是一家人。我們就是他的家裡!

什麼蹭飯不蹭飯的?我今天還就是專門來給我彥成哥送飯的!給我爸和我彥成哥兩個人送飯!

我們家有人!飯我們自己會送,用不著一個外人在這兒鹹吃蘿卜淡操心!”

說完,她還伸手扯了扯徐海成身上背著的兩個軍用水壺,又看了看此時被兩個人拎在手裡的竹籃,然後重重的朝那女人哼了一聲。

如果不是怕太過於招搖,她真的很想掀開竹籃上的蓋布,讓那人看看她帶來的吃食。

烙張餅子,拿根蔥就炫耀成這樣,那餅子還不知道是什麼麵做的呢!

搞得就跟他們家邵彥成沒吃過東西似的,莫不是還得因此對她感恩戴德?!

聽了薑曉菱這一番話,那女人頓時掛不住了,氣得臉上的肥肉都在抖動。

邵彥成不想和她多言,又說了一句:“李嬸,你回去吧,以後不要再給我送東西了,我不需要。”

然後拉著薑曉菱的衣袖就往裡麵那個小房間走去。

可還沒走出兩步,就聽到身後那個女人嘖嘖了兩聲,然後用很大的聲音說道:“嘖,這麼大晚上的跑來給男人送東西,家裡人也不管管啊?還一口一個一家人,嘖,你一個大姑娘家的也不知道害臊?!

女子家哪有這麼主動的,這還有沒有點家教了?都不知道什麼是丟人!”

說到這兒,她又轉頭看向邵彥成,用一種扼腕的表情誇張的嚷道:“哎呀,你以後不想嫁人是你的事,也彆帶累人家小邵啊,彆把人家的名聲給搞壞了。人家可還有大好的前程要奔呢!”

薑曉菱氣得扭頭就往那女人跟前衝!

卻被邵彥成一把拉住。

他上前兩步,走到了那個女人跟前,神色冰冷,再沒有了平日裡的和煦。

“李荷花同誌,現在請你立刻離開我們修理車間,回到你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去!不然我現在就通知保衛科,投訴你上班時間串崗,影響我們搞生產建設!

同時也讓他們來查一查你總是在這裡閒逛是不是有其他目的,我現在懷疑你有試圖盜取我們先進技術的嫌疑!”

這話說出來,李荷花頓時變了臉色。

之前那尖酸刻薄不見了,一張老臉上竟帶出了幾分委屈。

“小邵你可不能這麼說,你李嬸可是好家庭出身。我家世代貧民,男人現在還在革-委-會工作,是革-命乾部!我們全家根正苗紅,誰有嫌疑我都不會有嫌疑!

我來找你就是好心給你送點吃的,嬸子這是心疼你。算了,算了,你要是今天不方便,我改天再來。”

說到這裡,她刻意的去看了薑曉菱一眼,然後抿了抿嘴,用一種很貼心的語氣繼續說道:“小邵啊,這看人不能隻看表麵。有些人啊,你彆看表麵看上去光光鮮鮮,其實上瓤子裡是個什麼樣都不好說。

你看看,嘖嘖,大晚上的孤男寡女一起出門……還好意思說是來給你送飯?我可不知道薑師傅什麼時候還有個這麼大的兒子了!

還有,你們什麼關係啊,她就這麼大鳴大放的嚷嚷給你送飯了?她不要名聲了,你……”

“閉上你的臭嘴,這是我表哥!”

薑曉菱實在是要氣瘋了,她一把甩開邵彥成拽住她的手,轉手挎住了他的胳膊。

然後朝著那個女人斥道:“你問我們什麼關係?我們是處對象的關係!等到年齡就領證結婚那種!怎麼了,我給我對象送飯還得偷偷摸摸的?我可不就得大鳴大放嗎!

我這都大鳴大放了還擋不住有人惦記他呢!

大媽,我倒要問問你,你和邵彥成是什麼關係啊?你又是以什麼身份給他送飯?以什麼身份這麼敗壞我?

難不成你這麼大年齡了還沒人要?春心動了轉過頭來想吃口小嫩草?!”

“哈哈哈哈!”

“小嫩草!咱彥成可不就是小嫩草嗎?白白淨淨的,長得就招人惦記。”

“彥成啊,這啥時候確定戀愛關係了,也不跟叔叔伯伯們彙報一下?好歹也分塊兒糖吃啊?”

“李荷花,你就死了那條心吧!人家小邵有主兒了!”

就在他們幾個人初起爭執的時候,汽修車間的工友們就已經圍攏了過來。

大家過來其實是想勸一勸的,畢竟一邊是自己車間的“自家人”,一邊是有來頭的“領導夫人”,吵起來了,對彥成並不好。

可讓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居然會聽到這麼一段。

於是全都憋不住了,哄堂大笑了起來。

工友們其中大部分人都是認識薑曉菱的,對她的印象就是副隊長家的小孩兒。

知道的多一點的,也僅僅就是知道副隊長把徒弟當做女婿在培養,其實就是給這個女兒尋對象的。

可他們卻沒有一個人知道,原來這個平日裡不聲不響,話也不多的小丫頭,居然是個這麼暴脾氣的小辣椒!

雖然汽車大隊的司機們大部分也都是從南方來的,可乾這一行的,走南闖北,還是性格粗獷的多。

薑曉菱這一發作,反倒是對了大家的脾氣。

於是,也就有人願意站出來替她說話了。

幾個年齡大的師傅朝徒弟瞪了瞪眼睛,頓時好幾個年輕人一起圍過去,連哄帶勸帶忽悠,就將那個李荷花給哄了出去。

而薑曉菱和徐海成則直接被臉紅得快要超過紅布的邵彥成拉著,拉到了最裡麵那個小屋裡。

薑曉菱這會兒情緒其實還沒有從剛才那種氛圍中平複過來。

畢竟在她的心裡,邵彥成根本就是她的丈夫,至始至終都是!

沒說開,那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輪不到一個外人在中間挑三豁四!

而且她又不瞎,那女人這麼做什麼用意,但凡長個腦子的人都能一眼看透。

這肯定是給自己家的什麼人挑女婿來了。

不是閨女,也是什麼親戚!

她的男人,憑什麼讓彆人挑?

薑曉菱越想越生氣,那些工友們打哄哄她都沒聽到耳朵裡。

即便被邵彥成在眾目睽睽之下拉著手走,都沒有想起來拒絕,直到走到了屋子裡,才緩過來神兒。

徐海成將籃子和水壺放下,就超級有眼色的先溜了出去。

出門前還沒忘了幫他們關好門。

於是,所有的喧囂吵鬨都被關在了門外,對照之下,屋子裡就顯得安靜極了。

薑曉菱慢慢的腦子清醒了過來。

然後再回憶自己剛才說得那番話,頓時尷尬到隻恨不得找個地縫能夠鑽進去!

她都說了什麼?

說邵彥成是她對象,是將來要領證結婚那一種?!

媽啊,這是一個女孩子可以先主動開口說的話嗎?

這,這要是待會兒爸爸回來知道了,還不得修理她,把她的腿給打斷?!

“那個,”她尷尬的將臉側向了一邊:“飯菜都在這兒了,你們晚上吃完了記得讓我爸把東西帶回去,我先走了。”

說罷,她看都不敢看那男人一眼,轉身就要跑。

卻被邵彥成一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