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1 / 2)

我在六零開閒漁 柚蘇 19229 字 3個月前

“你當然可以和他說。”薑曉菱在信裡跟兒子寫道。

“不過, 你舅舅今年年紀也不小了,你和他說的時候注意點,彆把他嚇著。”想了想, 她還是不無擔心的又補充了一句。

兒子說, 他們現在的年份是二零二二年,小河是六二年底生的,在這個年月,也是年近六十歲的人了。

薑曉菱想想自己身邊六十歲的老人家,想想他們花白的頭發,已顯佝僂的身軀, 內心忍不住一陣唏噓。

中午吃飯的時候, 看向狼吞虎咽,生龍活虎的弟弟,眼神都比平時柔和了許多。

這眼神, 直看得一向心大的小河中間都有幾次忍不住的停筷,在自己臉上,身上摸了摸, 生怕是在外麵玩兒的時候, 把什麼臟東西帶回來了, 才會讓姐姐這麼著看自己。

吃完飯,幾個小家夥離開了餐桌,薑立南才放下了筷子, 對妻子還有女兒說道:“明天中午我和彥成都不在家吃飯, 你們不用準備我們倆的飯菜,自己吃就行了。”

薑曉菱一愣,正想問一聲為什麼?

薑立南就再次開了口,這一次是麵向女兒:“彥成和張工一起去開會了, 肯定沒來得及跟你說。明天是二號樓你王伯伯,王全民的追悼會,我們兩個都得去一趟。好歹這麼多年的同事,總得去送一程。”

聽了父親這話,薑曉菱的表情有點黯然。

是了,她想起來了,前天的時候邵彥成回來說,說二號樓王伯伯加班的時候因為疲勞過度,一頭栽到了機床上。都沒等人來得及把他拉出來,當場就沒了命。

王伯伯就是和小河玩兒的最好的小團的爸爸,當場他們三個小的還專門為給小團糖吃,準備拿石頭和她交易。

他們家阿姨身體不好,生活條件一向很差,王伯伯的工資是他們全家唯一的經濟來源。

其實這件事上輩子也發生了的,隻是當時的她和那家人並不熟,和如今一樣,也是事後才聽說。

她印象裡甚至比這一次知道的還晚,還是大家參加完追悼會回來,她在院子裡遇到了,隨口問起,才知道了這件事。

以至於這輩子她根本事先沒有想起來。

上輩子,小河和王家的小團關係一直不錯。團子年齡小,小河在他麵前,一直以大哥自居,兩個人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可這輩子,因為家裡有了寧寧,美美,小河平時有人玩,又不缺“小弟”,所以和小團並沒有上輩子關係那麼鐵。

雖然也在一起玩,可終究不像之前那麼形影不離。

可能也是因為這個緣故,讓薑曉菱把王家的事給徹底忘記了。

想到以後王家幾個孩子的名義,薑曉菱不由得一陣心酸,多少也有了一點自責。

怪自己沒有早一點上心。

而此刻,薑老太太已經開始在一邊碎碎念了。

“真是作孽喲!人活著的時候也沒見那些親戚來幫襯過,現在人沒了,他們全都跑上門來了!”

“可不是!”

徐寒梅也歎了口氣:“翟大姐本來身體就不好,現在家裡一堆人在那兒天天哭天抹淚,嚎喪嚎得樓上樓下都不得安寧,搞得她眼看就要撐不下去了。我早上看到她出來打水,那臉色,嘖,簡直都不能看了,青白青白的。”

“唉,現在不好看也得撐啊!不是我說,如果這一次小翟不頂過去,讓那些人得了逞,她的苦日子還在後頭呢!不說她,她家那些個沒爹的娃娃,才真的再沒好日子過了!”薑老太太搖了搖頭。

“什麼情況?老王家裡來人鬨了?鬨什麼,廠裡不是已經答應給補償了嗎?”薑立南聽著母親妻子的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是昨天才出車回來的,王全民出事故的時候,他根本就不在家,所以王家的事他更是一點也不知道。

聽他這麼問,薑老太太搖了搖頭,歎道:“就是因為廠裡答應了補償,那些人才來的啊!要不是有錢拿,你以為他們舍得這麼大老遠的跑一趟?”

“是的,他們就想等廠子把撫恤款發下來,然後把錢拿走。你們看吧,這一下子家裡四個兄弟都來了,全披麻戴孝的,要是不把錢給他們,那肯定會鬨個沒完。翟大姐那性子本來就綿軟,幾個孩子又小。這一次要吃大虧了!”徐寒梅的聲音裡帶出了無比的同情。

這一次王全民出事,其實應該算是一場人為的事故。

這段時間他媳婦兒住院,王全民醫院單位兩頭跑,還得操心家裡的孩子,這才導致疲勞過度,精神恍惚,自己栽到了機床上。

按道理這種情況,廠裡不追究他的責任都算好事了,根本不應該給什麼補償。

可再怎麼說,也是在廠裡工作了很多年的老人,這麼多年在廠裡也是任勞任怨,從來沒有拈輕怕重過。

不僅如此,因為家裡條件差,王全民把加班費,夥食補助看得比任何人都重,隻要有要加班的情況,他永遠第一個報名。

對廠裡也是做成了不小的貢獻。

在這種情況下,大家由己度人,都覺得不能不管,那也太冷血了。所以領導班子開會決定,給他按因公犧牲處理。

這樣就可以得到兩百塊錢的撫恤金。

又因為王全民家裡是三女一子。

大姑娘王瑾好幾年前就自己主動要求下了鄉,並且紮根當地,在下鄉的地方結婚生子,如今孩子都快一歲了。

二姑娘王蔭今年十二,三姑娘王玉今年八歲,小兒子王保國也就是小團更是隻要五歲,沒有一個能接得了王全民的班。

所以,機械廠決定再多給他們家一百塊錢,把他的工位一次性買斷了,以後不再安排他們家小孩接班。

這樣的話,這一次王全民的死,王家應該總共能夠拿到三百塊錢,這在如今,一九六九年,可是很大的一筆錢了。

因為有了這筆馬上就到手的錢,王家立刻變成了香窩窩。久不登門的兄弟們結著伴兒就來了,一個個虎視眈眈,全都擺明了就是要來分他們大哥的財產。

這種情況,外人如何議論都是無用功,就是薑老太太說的那句話,除非王全民的媳婦兒翟文英自己立起來,不然她和幾個孩子以後必定沒有什麼好結果,誰也幫不上什麼忙。

聽了母親和妻子的話,薑立南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王全民那個人性格內向,平時無論是在廠裡還是在家屬院,都不太愛跟大家夥說話。和誰的關係都不遠不近,沒得罪過人,可也沒處出過什麼特彆好的關係。

可不管怎麼樣,他都是廠裡的老人,是和他們一起打過天下的。

不知道就算了,現在知道了,薑立南就覺得自己不能不伸把手,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他的遺孤遺屬如此受人欺負!

他把吃完飯了的碗往前一推,站了起來。

“我去王哥家裡一趟,找他合計合計,總不能看著幾個孩子受委屈。”

看他這個樣子,薑老太太和徐寒梅自然不會不同意。隻是她們心裡對他們能把事兒辦成什麼樣子,並不抱什麼樂觀的態度。

外麵的事兒男人行,家裡這種內鬥,他們不在行。

不說彆的,這次王全民那幾個兄弟可是把媳婦都給帶來了,那些媳婦子,一個個看上去可比翟文英看著有能耐的多。

她們要是撒潑打滾鬨起來,估計分分鐘都能把翟文英直接鬨進醫院!

而廠裡的那些領導,難不成他們還能和幾個老娘們推搡,打鬨?和她們講道理,她們也得會聽啊?!

薑曉菱對這件事倒是一點都不擔心,因為她知道再過不了多久,王家的大姑娘王瑾就要回來奔喪了。

王家全家都是性格綿軟的,從王伯伯到翟阿姨,再到下麵幾個姐弟,卻唯獨這個王瑾是個性子火爆,乾脆利索,極有主意的。

王全民雖然和薑立南他們一批從南方過來,卻並沒有什麼技術專長。就是一個大字不識的最底層的工人。

屬於最早抽簽抽到名額的那一批。

所以雖然入廠時間早,可定級彆的時候定的卻不高,工資待遇和薑立南他們根本沒法比。

就連房子分的也隻是個小一室。

小一室的概念就是一室一廳,進屋一個九個平方的客廳,然後一個六平方的臥室,再加上廚房,廁所總共一套房子也就二十多個平方。

這樣的房子要住進去一家六口人,那個擁擠狀態可想而知。

所以,在政府剛剛開始鼓勵知識青年下鄉的時候,王瑾就主動申請了。

她不僅申請了,還是真的做好了紮根農村的準備,在下鄉後的第二年就在當地找了一個不錯的人家把自己給嫁了。

全程自己做主,根本就沒有聽父母的意見。

據說當時王全民知道女兒要結婚,一輩子紮根農村的時候,氣得偷偷哭了一場。可哭完之後又能怎麼辦呢?

大女兒為什麼做出這樣的決定,他比誰都明白。女兒這是看得清清楚楚,知道他不會有什麼大的前途,這輩子能不能再換一套房子都是兩說。

女兒在給弟妹騰地方,好讓他們能夠活的稍微輕鬆一點。

如果這輩子事情沒有什麼大的變化,薑曉菱知道,這次王瑾回來就不會走了。

她會把那些老家來的叔叔嬸嬸們全打回去,然後和男人離婚,最後接了她爸的班兒。

同時也接過了她爸爸留下的重擔,開始負擔一家人的生活。

薑曉菱現在都記不得上輩子王瑾最後是什麼情況了,印象裡這個大姐好像一直到她死都沒有再嫁人,一輩子就守著幾個弟妹過活。

她其實上輩子和這家人交集不多,王瑾的性格並不好,屬於一碰就炸。

那時候簡直要打遍家屬院無敵手了。

護弟妹就像是護犢子,一丁點小事她能拿著掃把,菜刀追著人家滿院兒跑,有時候根本不是彆人的錯,可她不管。

她就護弟妹護的理直氣壯,根本不講道理。

於是,家屬院裡願意和他們家打交道的人越來越少,他們家也過得越來越獨。

薑曉菱之所以現在還能記得這麼些事,還是因為小河和小團無論外麵怎麼樣,兩個孩子關係一直很好,最後也是一批兵走的人。

雖然沒有分到一個軍區,可好歹也是一直有來往。

薑曉菱以為過幾天王瑾才會回來,可沒想到就在當天,就在薑立南去找王廠長說話那會兒,她就帶著男人孩子一起回來了。

不,不是她帶著男人孩子一起回來,而是她自己回來,然後男人抱著孩子,死皮賴臉跟著她,一起跟過來了。

王瑾進家屬院的時候,院裡的阿姨,伯媽們看見的差不多都迎了過去。

噓寒問暖,勸慰了一通之後,全都悄悄的跟她說了家裡的情況。

機械廠家屬院有一點是真好,那就是偶爾會窩裡鬥,但誰家出事了,大家都會不約而同的一致對外。

現在王家出了事,家裡又坐了那麼一群討債鬼,院裡的家屬們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想幫忙吧,人家好歹是親一窩,一個媽生的。這種家事,外人不好隨意摻和。

可不幫忙吧,眼睜睜的看著翟文英和孩子們明顯乾不過那些人,大家心裡又急得不行。

王瑾這一回來奔喪,就讓那些家屬們仿佛全都看見了希望。

因為誰都知道她是老王家唯一能扛得住事兒的人。

所以,王瑾一進家屬院,都沒有來得及回家,就被幾個阿姨,伯媽的給圍住,最後乾脆被帶到了其中一個人的家裡,一群人給她出起了主意。

也不知道那些家屬們跟王瑾到底說了什麼?

反正她從那個阿姨家裡出來之後,根本連家門都沒進,先是製止了男人,孩子的繼續跟隨,然後自己徑自去了廠裡。

在廠辦,黨委待了整整一個下午,晚上才回了家。

那天晚上王家大鬨了一場,鬨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

他們家在二號樓,薑曉菱住五號樓,隔著那麼大老遠,都能夠聽到從外邊傳來的聲嘶力竭的叫罵聲和哭嚎聲。

然後就聽到樓上樓下鄰居們出門的聲音,如果她沒有聽錯的話,估計大半個家屬院的人都不睡覺,全跑去圍觀了。

薑曉菱卻並沒有去。

兒子昨天就和她說過了,今天小河夫妻兩個會到寧林,然後會住在他們家。

他會在白天的時候,和舅舅說一下這個事,如果不出什麼大的差錯,晚上會讓舅舅和她還有爸爸一起說說話。

所以,彆人家的事,薑曉菱現在根本顧不上,她和邵彥成都在耐心的等待著八點,等弟弟上線。

時間一到,薑曉菱以最快的速度進了倉庫,然後果然看到紅燈在亮。

熟練的點進收件箱,還沒有來得及點開未讀信件,先被倉庫裡竹籃上一個新的標簽給吸引住了。

那個標簽上隻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照片。

照片?

兒子又給她寄照片了?

薑曉菱很是高興。

她直接點開,果然,一疊照片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隻看了一下背景,薑曉菱就知道這是在兒子家裡照的。之前過年的時候,兒子給她寄過全家福,背景也是這個房間,連背後的那副山水畫,都一模一樣。

當時,她還在照片上看到了孫女婿,那個叫做鄭翔宇的孩子。雖然兒子他們還沒有將自己的事情告訴他,他也不知道還有自己這個奶奶的存在。

可並不耽誤薑曉菱相看孫輩兒。

看那孩子樣貌堂堂的,她看著也很歡喜。

而今天的照片上,並沒有鄭翔宇。

隻有兒子,兒媳,孫子,孫女和另外一對夫婦。

那對夫婦看上去大概四十出頭的年齡,兩個人都很精神。

男人看著,多少還和自己的父親長得有點像……

和父親有點像……等等!

薑曉菱猛然睜大了眼睛,盯著照片使勁的端詳!

越來,越不敢相信,這個人,是……小河?!

這眉眼,表情,還有額角右上方的那顆小痣,跟小河一模一樣!

可,要是小河的話,那今年應該六十歲了啊?

他怎麼,他怎麼看著比爸爸還年輕?!

爸爸今年也不過剛剛過了四十!

這有一點要退休人的樣子?

薑曉菱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趕緊把照片攥進了手裡,又去重新點開了收件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