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因為沒有沉住氣而出現了什麼紕漏,到時候再後悔,一切都來不及了。
邵彥成拉著薑曉菱在床邊坐下,然後才對她說:“那個防空洞不行,知道的人太多,不安全。萬一哪一天搞突擊演習,或者有什麼情況要臨時使用,東西都來不及轉移,實在是不安全。”
“啊……”薑曉菱的眼中現出了一抹揮之不去的失望。
之前琢磨了半天的那股子喜悅勁兒,一下子全都不翼而飛了。
她的肩膀一下子挎了下來,長長的歎了口氣,然後直接朝後一躺,躺在床上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整個人看上去都蔫了,完全沒有了一點精神氣。
薑曉菱覺得自己太難了!
那麼多東西啊!
光跟丈夫說了說,他都一臉的匪夷所思,可自己卻是天天都能看到的!
如果那些裝滿了幾十個竹籃的東西,真的會在某一天莫名消失……
薑曉菱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會有點承受不住。
即便再有思想準備,可她覺得,還是不行。
要是因為找不到地方存放而讓東西變沒有了,她必然受不了這樣的刺激。
估計以後的日日月月,她什麼時候想起來,都會覺得生活瞬間失去了光彩。
可薑曉菱也知道丈夫的為難,知道他的謹慎是為了大家好。
世上沒有兩全的事,甘蔗哪兒有兩頭甜?
她默默的閉上了眼睛,根本不敢繼續往下想。
看到她這副樣子,邵彥成糾結了一下,還是說道:“我有一個想法,不太成熟。我覺得要是說出來,爸媽,還有奶奶估計都不會同意。
爸可能還好點兒,媽媽和奶奶不知道要怎麼和你鬨。”
聽他這麼說,薑曉菱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飛快的拉住了他的雙手,兩眼放光:“沒事,你說,我不怕她們鬨。你也彆怕,她們不會怎麼你的。你趕緊說,什麼辦法?”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握著邵彥成的手都忍不住加大了力氣。
邵彥成當然知道嶽母和奶奶不會找自己鬨,可必然會因此生一場大氣。
但不管怎麼樣,這是他目前能夠想出來的,唯一可行的辦法。
“我想,明天上班的時候,去和王瑾商量一下把咱家的房子和他們家換一換。”
“啊?”薑曉菱整個人都傻了。
“你說什麼?”她下意識的問道,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把咱們家現在住的這套房子和王瑾家換一換。”
邵彥成說著,目光在屋子裡轉了轉,用行動告訴薑曉菱,她並沒有聽錯。
“為什麼啊?好好的你怎麼想起來要換房子?!”薑曉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抑下抓狂的心,儘可能平心靜氣的問道。
她現在知道剛才為什麼丈夫會說奶奶和媽媽肯定要生氣了。
這是必然的啊!
僅他這一句話,薑曉菱覺得自己都要生氣了。
房子是什麼?是一個家的基礎啊!
而且是要住幾輩子的。
他們家因為邵彥成的級彆高,雖然隻有他們倆口人,分的卻是兩室一廳。
王瑾家,人口比他們多多了,分的卻是一室一廳。
足足比他們家少一個房間不說,廳和主臥也比他們現在的房間小,加起來差不多要少二十多個平方呢!
邵彥成是瘋了嗎?要去跟人家換房子?!
薑曉菱覺得同情彆人沒有錯,可要看怎麼個同情法。
用損壞自己家利益的方式去幫助彆人,反正她做不到。
她又不是神仙,要普度眾生!
“我不同意。”她一把甩開了男人的手,語氣極為生硬。
看到她這副模樣,邵彥成立刻知道她是想差了。
他歎了口氣,重新拉回妻子的手:“你聽我解釋。”
邵彥成從床上站起來,回到書桌前坐下。
他從抽屜裡拿出紙筆,在紙上飛快的畫了幾下,然後拿給薑曉菱看。
“這是爸媽家的房子,這是王瑾家的。”邵彥成指了指紙上畫的兩個小方塊兒。
然後,他又在方塊前畫了一條直線:“這是咱們兩家的後院,”
薑曉菱皺了皺眉。
因為她爸媽家住在一號樓,王瑾家住的是二號樓,而且她從來沒有去過王瑾家。
所以她壓根不知道原來他們兩家實際上是挨在一起的。
特彆是後院,根本就是隻隔了一道牆。
“咱們把房子換了,然後可以把兩家相隔的這道牆打通,這樣兩套房子就變成一套了。”
邵彥成用筆在紙上又畫了畫。
“可是,這樣的意義是什麼呢?”薑曉菱還是不解。
再打通,室內麵積也不會變。最多就是和爸媽家來往更方便些。
可他們從後院到前院,走路也不過幾分鐘,為了這點方便,有什麼意義?
邵彥成繼續在紙上畫著,然後薑曉菱就看見他在兩套房子中間,靠近窗戶的位置畫了類似於井的東西。
她更加的不解了:“你畫個井乾什麼?院裡也不讓私自打井啊?”
邵彥成揉了揉眉心。
“不是井,是地窖。”
他用手指著紙上畫出的東西,聲音壓得很低:“我和爸悄悄的挖,挖好後上麵繼續放雜物,沒有特殊情況沒人會想得到。
隻有和王瑾家換了房子,咱們才有理由把中間這堵牆打通,才能挖這個地窖。
如果單靠爸媽家那一小塊地,就算挖,挖出來的地方也太小了。”
這麼說,薑曉菱就徹底明白了。
王瑾家雖然房間內的麵積小,可後院和爸媽家的麵積是一樣大的。
如果按照邵彥成所說,他們搬過去,拆掉中間那堵牆,讓兩個院子相通,這是理所應當的事。
這樣兩家合成了一家,說到哪裡也不會有人能說出什麼,而這樣,後院的麵積就擴大了一倍!
倉庫裡的東西就算不能完全放下,應該也能放好些。
她越想眼睛越亮,越想越覺得這個方案可行!
不就是家裡麵積小一點嗎?
小就小吧,有得必有失嘛。
更何況薑曉菱是從八零年回來的,她回來之前運動就已經結束了。
那時候國內正好處於第一股出國潮最熱的時候。
當時國門剛剛打開,很多有海外關係的人家都在賣房子賣地,不顧一切的要出去。
薑曉菱記得謝強就是在那個時候,一口氣買了兩套房子。
大的一套給了爸媽,他自己住了一套小兩居室。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們也可以攢點錢,攢到那時候買一套房子嘛!
更何況他們家即使到那會兒也就隻有三口人,即便是一室一廳,擠擠也是住得下的。
可即使是想通了,一想到要用自己家這又敞亮又乾淨的二室一廳去換王瑾家那老破小,薑曉菱還是忍不住一陣肉疼。
“爸那兒你去說。隻要爸爸同意了,媽媽那裡最多鬨鬨脾氣,不會有什麼大問題。”薑曉菱歎了口氣,有氣無力的說道。
她現在無比慶幸,明天她就和媽媽一起去省城了。要是丈夫動作夠快的話,那麼在她們回來的時候,事情可能就已經成了定局。
到時候媽媽再不高興也沒有辦法了。
至於挖地窖,放東西這些事,自然是不可能瞞得住媽媽和奶奶的。
但是還是儘量晚一點跟她們說吧。
等確實要往外麵拿東西的時候。
到時候事情過去的時間夠久,外界也沒有什麼人關注了,即便她倆有點沉不住氣,也不會惹出大紕漏。
不過,薑曉菱其實對於現在的媽媽和奶奶,還是有一點信心的。
總覺得經過了這近一年的磨礪,兩個人的城府比起之前,不知道要深了多少。
說完這件事之後,薑曉菱又想起了謝強裝自行車的事兒。
因為事先得到了他的允許,她也就沒有瞞著邵彥成,將這件事一五一十和他說了一遍。
說完,她擔心的皺緊了眉頭,對男人說道:“我也不好和謝強哥講,我怎麼覺得這事兒有點不靠譜呢?
那些人說起來是什麼小團夥,可其實我覺得這就是一盤散沙。萬一其中一個人被抓住,那交待起來肯定就是一串。”
薑曉菱又想起了上輩子,謝強因為去賭場把好朋友抓回來,最後卻落得了那樣一個結果。
她真的很擔心他會又走上什麼歪路。
薑曉菱其實很猶豫。
一方麵她現在回憶,覺得謝強哥為什麼能夠在運動結束之後,能夠那麼快就富起來,一方麵是他確實能乾,有眼光,抓得住商機。
可與此同時,她現在想想,覺得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謝強可能那時候手裡已經有一些錢了。
他有啟動資金。
不然,他就是有生意頭腦,沒錢也辦不成什麼大事。
又怎麼可能不過兩三年的時間,又是買房,又是一把手就能給他們家三千塊錢看病呢?
如果這種情況屬實,那是不是之前謝強就已經和這些人合夥做自行車的生意了?
他的原始資金就是在這個時候積累起來的?
要是這樣,那中間應該也沒出什麼大事。
她這時候去勸人家放棄,那算不算是斷人財路啊?
要真是這樣,薑曉菱也不願意。
謝強哥現在這種情況,手裡有些錢對他隻好不壞。
她絕對不能好心辦壞事。
薑曉菱把自己的糾結說給了邵彥成聽,沒想到邵彥成卻絲毫沒有一點遲疑。
“這活兒不能乾。這不是能乾長的事兒。你彆管了,我跟他說,讓他和那些人斷了。”
他說的乾脆利索,完全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
“可是……”
不等她可是完,邵彥成直接打斷了她,用不容置喙的語氣說道:“沒有可是。什麼時候都是安全第一。謝強這活兒不能乾。不僅不能乾,以後他還得離那些人遠遠的。他不能在廢品站多待了,必須在出事前換換地方。”
“啊?”薑曉菱又一次的呆住了。
她覺得自己像是忽然不認識自己的丈夫了。
在她的概念中,自己丈夫這個人是溫潤平和的。
平時不管高興不高興,都不太在臉上帶出來。
即便是麵對她,對於他來說最親近的人,邵彥成也不太習慣將自己的喜怒直接了當的表現出來。
通常都需要她去猜。
可怎麼說到謝強,他卻表現出了這樣的強勢。
看出了她的不解,邵彥成將她的手更用力的握了握:“就算是將來會因為看著他庸庸無為過一輩子而遺憾,也不能讓他再重蹈覆轍。
有咱們看著,他這輩子休想再和任何不靠譜的人親近,什麼人都不行!”
薑曉菱沉默了。
她知道原因應該來自於兒子寫的那封信。
在她把慶慶寫的,謝強最後結果的那封信給丈夫念完之後,他受到的觸動太深了。
雖然當時他表現的還算平靜,可心裡不定是怎麼驚濤駭浪呢。
想到這兒,她不再說話。
卻也下定決心,要用行動支持丈夫。
哪怕破著讓謝強哥不高興,或者和他吵架,翻臉,不能走的歪路就是不能讓他走!
“我最近會想辦法,讓他到廠子裡來上班。”邵彥成忽然說道。
“是讓他去參加招工考試嗎?”
薑曉菱的語氣裡聽不出有什麼興奮,她搖了搖頭:“我覺得可能不行。強子哥可能會考不上。”
雖然封阿姨不止一次說,強子哥以前上學的時候成績多好多好,可已經很多年了。
她也從來沒有見過強子哥什麼時候看過書,估計那些學過的知識都還給老師了。
而且,他的身體……
儘管薑曉菱不想說,可心裡也知道,和那些十**,二十出頭的小年輕比起來,謝強並沒有什麼優勢。
如果是以前,要是爸爸願意帶他,他還能想想辦法從臨時工轉正。
可現在,現在招工啟事一出,臨時工也不是那麼好當的了。
那麼多雙眼睛看著,想悄悄走走關係都是不可能的。
邵彥成並沒有立刻接薑曉菱的話,而是再一次轉了話題。
他說:“你是不是還想給美芳自行車?”
“是呀!”薑曉菱連忙點頭:“你想好辦法了嗎?”
要是能給最好越快越好,萬一再過幾個月,兒子不知道還能不能再把自行車給寄過來了。
“想到了一個。”邵彥成的語氣若有所思。
他說完,停頓了好一下,才繼續說道:“不過這事兒得和兒子商量之後才能做決定。如果可以的話,可能給美芳的車子,還有謝強的工作都能一次性給解決了。可是要是不行的話,那就得再想辦法。”
說到這裡,他抬眼看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鬨鐘,說:“我現在先給慶慶寫一封信,待會兒你進去發給他。還有,”
他轉頭看向薑曉菱:“我記得你以前說過,說最早那個郵票賣了二十萬塊錢,這個錢現在在哪裡?”
“還在我戶頭上。”薑曉菱回答。
說完她歎了口氣,語氣中帶出了牢騷:“我說了多少回了,說慶慶他們把這筆錢拿回去,他們死活不樂意。非要給咱們留著。
你說,咱們要那錢有什麼用?萬一哪一天……還不如讓他們拿去花。
光想想他們一共給咱們買了多少東西,我都替他們心疼。不行,我今天還得和他們說,得讓他們把錢取走,不能放在我這兒。丟了就什麼也沒有了。”
“你先彆。”邵彥成製止了妻子的絮叨,對她說:“我就是要跟你商量這件事,這筆錢,我想用。”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