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交加(1 / 2)

城市的雨天總是讓人難受, 下雨聲嘀嗒, 民宿的屋簷頂上有流水淌過的聲音,舟嬌住在民宿的三樓,透過雕花玻璃窗能看到外麵的。

她拿出手機, 發了消息給另一個自己。

“今天見到了小孩。”

“年齡很小,長得很可愛。”她遲疑一會, 咬著下嘴唇, “我——”

雨聲漸漸大了。

深夜,舟嬌輾轉反側,終於還是忍不住,爬起來, 坐在床頭,撐著額頭,想今天遇到的小孩——金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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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一張圓臉,是可愛的長相, 眼珠烏黑分明, 帶點不諳世事的天真。眉毛很濃, 眼睫毛很黑, 從樣貌來看,像個是倔強的小孩。

金安安的人生,是青年悲劇,中年“喜劇”的典範。

……

金安安出生於南方農村,父母在她六歲那年去世,而後她就跟著奶奶生活。

奶奶是個頑固的小婦人, 沒有文化,不懂什麼,愛抽煙,每年種田的收成賺來的錢總會拿個幾百來過煙癮。她的丈夫早逝,年紀輕輕便拉扯兩個孩子長大。大兒子娶了個同村的女娃,生了孫女金安安,小女兒嫁給了鄰村的裝修工,生了個外孫,隻可惜她婚運不好,生了兒子沒幾年就和丈夫離婚了,孩子歸賺錢更多些的前夫。

她的日子不好,兒女們也吃夠了沒文化的苦,娶的嫁的都是小家小戶,未來的日子一眼能望到頭。

好在兒子兒媳還有幾分爭氣,生下金安安後,兩人便相攜去工地打工。一年也有幾千上萬元收入攢著,按理說,多工作幾年,就夠攢下一筆錢開個小店,回鄉照應家庭,可惜他們沒有好運。金安安六歲那年,他倆在返鄉的路上因車禍死亡。

撞了他們倆的是個醉漢,撞了人後自己也跌進溝裡摔破腦袋,死了。

沒人認領這醉漢,自然也就沒人能賠償。

最後還是鄉裡出了一筆不高的撫恤金給金家。金安安的姑母當然不會要這筆錢,她那時候正逢與前夫分居,小家矛盾重重,實在無法再照顧一個孩子,金安安隻能交給老人來養。

鄉裡給金安安和老人辦了低保,一個月也有幾百元能用,金安安在鄉下生長的這些年,堪稱“野蠻”。

老人不重視教育,沉默寡言,看到金安安時就會想起自己早逝的兒子兒媳,也不願意多和金安安說話。她不像金安安其他同伴的奶奶那樣親切和藹,她很凶,雖然不缺金安安一口吃的,可從來不對她有好臉色。

金安安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六歲以前,奶奶還不是這樣嚴厲冷淡老人,逢年過節爸爸媽媽回來的時候,她臉上總是有笑的,六歲以後,她臉上的表情都消失了,像是一塊石頭。

金安安膽小,像個兔子,抓住耳朵就足夠讓她渾身僵直,無法動彈。

她沒有讀夠書,鄉下的教育不好,尋常年齡學生們該接收到的課外知識,她從沒有學到過。

——十三歲初潮來時,還是她的鄰居姐姐告訴她要怎麼做。

鄰居姐姐教她如何用衛生棉,她一愣一愣地學習了,女孩天生的直覺讓她明白自己好像是成為了一個“大人”。

可再多的知識,她又不知道了。

鄰居姐姐在她初潮後沒多久就嫁到臨省,一年回不來一次,就算是鄰居姐姐能告訴她相關生理知識,也沒了渠道。

鄉下孩子很難得到一部智能手機,她亦是如此,家裡隻有座機、一部老人專用手機。

學校倒是有電腦,可因為老師不夠,電腦課一個學期都不會上一次。

班上倒是有和金安安玩得好的女生,可她們家裡早早就讓女孩們輟學去打工——一般都是小學畢業後,才上初中一兩年就走,金安安常常是某一天到班上,就會發現班上少了幾個熟識的人。

奶奶不會和她說這些生理知識,玩得好的女生也一個個離開校園。金安安又膽怯不愛交新朋友,在初中畢業以前,她就是班上“隱形人”的代言詞,成績不好,聲音細細,不怎麼跟人交談。

至於姑母——她和奶奶不對付,也有她要和前夫離婚,而奶奶嫌丟人的緣故在。

幾年前吵過一架後,姑母再不回鄉,隻每年打點錢,打幾通電話。電話裡,也不會專門提到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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