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垂頭看向梁九功放在龍案上的賬本,再次皺眉,“老大你什麼意思?”這些不是他府裡每年的賬冊,送到他麵前來做什麼?難不成老大福晉不會管家?那也應該是去找惠妃。
大阿哥伸手遙遙點了點,“這是兒臣府上最近兩年收支以及迎來送往的賬本,汗阿瑪您仔細瞧瞧。兒臣與福晉加起來皇莊有六個,上等良田萬畝,中下等良田三萬,鋪子同樣六個、酒樓兩個。這些良田樁子鋪子每年盈利六萬兩,您覺得兒臣與福晉生活富裕否?”
康熙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他也沒去看龍案上的賬本,隻對著大阿哥說道:“有什麼事就直說,胤禔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賣關子了?”
“可就是這每年比俸祿高達三十倍的收益,兒臣府上卻是入不敷出。汗阿瑪您知道為什麼嗎?”這回他不等康熙回答,自顧自的往下說,“兒臣府中三人,福晉也不是愛熱鬨的,輕易不辦一次宴會。就這,兒臣每年收到的禮品價值就高達五六萬兩,這其中還有些人塞的東西被福晉當場拒絕,若加上那些怕是能達到十萬兩之巨。”
“剛才明珠大人也說了,迎來送往,彆人給我們府裡送這麼多東西,我們能不回禮嗎?汗阿瑪您桌上就有與之對應的回禮賬本。兒臣每年開銷六七萬兩,絕大多數都用在這上麵。如今是長樂還小,我們就這一個孩子,再過個幾年,您說兒臣應該怎麼生活?”
“汗阿瑪,這若隻是正常的走禮,兒臣夫婦也認了。可您看看那賬本,送禮的官員最低是五品,而他們送的東西最低價值一千兩。且從去年長樂降生開始,滿月、百日、周歲,那些禮單就沒有低於三千的。”
朝中大臣俸祿多少?
大阿哥身為貝子,拿著雙俸祿,一年也不過五千兩銀子,就算是加上伊青禾的俸祿,也不過萬兩。
大臣呢?以彭春為例,彭春為一等公、正紅旗蒙古都統,他每年的俸祿八百兩都不到。一個五品小官拿著幾十兩的俸祿,他們是怎麼拿出如此‘厚禮’的?
康熙深深地看了大阿哥一眼,隨後低下頭開始翻看他遞上來的賬本。賬本上確實如大阿哥所說,哪位官員於什麼時候送了什麼價值幾何,全部寫了個清清楚楚。
康熙沉默,底下的眾人也都低著頭不敢說話。
無視身後幾道火辣的視線,大阿哥給四阿哥遞了個眼色,四阿哥點頭上前。
趁著皇上低頭,沒有注意他們,三阿哥一把拉住四阿哥,他咬著牙小聲的說道:“老四你們兄弟倆鬨夠了沒有?”老大說出的話就夠讓人揪心的,老四在站出來肯定沒好事。
老大這招一出,日後他們肯定不能再借著生辰等借口收禮,每年要損失多少錢?他就不明白了,又不是自己逼那些人送的禮,他們自己願意送重禮就讓他們送唄。自己悶聲發大財不就完了,做什麼要去回等價值甚至是超出價值的禮單來。
這不是沒事找事?
三阿哥害怕被皇上聽見,四阿哥可不怕,他看了一眼被三阿哥拉住的朝服,輕聲說道:“三哥你覺得肅清朝綱、清理蛀蟲是鬨嗎?”
一句話把三阿哥嚇得臉色慘白,他趕緊鬆開四阿哥打算遠離。可惜他終究還是遲了一步,坐在上麵的康熙被驚動,正用陰冷的目光看著他。
嚇嚇人就夠了,四阿哥也沒打算真的把三阿哥怎麼著,他覺得像現在這樣就挺好。有事的時候還能讓三哥在前麵頂著。就是三哥不太聰明,還要他不動聲色的幫著打掩護。
“汗阿瑪,這是兒臣根據戶部借款人員名單做出的調查,請汗阿瑪過目。”
整份奏折從人名、官職、再到借款時間借了多少、還款多少,家境如何寫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借錢最多的不是他以為活不下去的小官小吏而是那些高門大戶,而還款的卻是那些小官,這些重臣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欠著銀子。有的人甚至前腳還了五千兩銀子,轉頭又借了一萬兩出去。
“啪”的一聲把奏折仍在龍案上,他咬牙說道:“好啊,好得很,朕相信各位,因此予以重任,眾位愛卿就是這麼報答朕對你們的信任?索額圖,朕且問你,你府上當真窮的揭不開鍋,要借銀子維持生活?若朕沒記錯,你兩個女兒大婚,都是十裡紅妝吧?”
“那場麵比大福晉、三福晉大婚都轟動,甚至都快趕上太子妃出嫁,你會沒錢?伊桑額,你來說說,當年大婚,你福晉帶了多少壓箱底錢?”
伊桑額沒想到皇上會點他的名字,他雖然娶了索額圖的女兒,但與索額圖並不是一係的。他是忠臣、純臣。
跨步走出來,他沉著臉說道:“回皇上,當年奴才大婚,奴才夫人所帶嫁妝以名品字畫居多,若論價值每一幅都在五千兩以上,其總價值恐有、恐有三十萬兩之多。至於壓箱底銀子,奴才並未細問,據她所說有十萬兩。”
伊桑額出生於順治年間,他大婚的時候元後還在,赫舍裡氏一族正是最風光的時候。索額圖拿出將五十萬的嫁妝他並未覺得奇怪。因為字畫這個東西在有些人眼裡它價值連城,而有些人又會覺得它根本一文不值。
如今二十年過去,曾經的三十萬兩放到現在漲了怕是一倍都不止。
但索額圖好歹是他老丈人,皇上有在氣頭上,他若是按照現在的價值說事,唯恐皇上更加生氣。
康熙冷哼一聲,也沒說讓他退下,轉而喊了索額圖另外一位女婿。對這位他印象更為深刻,他夫人就是當初太子打算說給老五的那個。他一生氣給落了選,就在今年初兩人大婚。
“伊桑額那是時間長了,記不清具體數額,你總不會也忘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