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梁園10(1 / 2)

懷璧 伊人睽睽 6481 字 7個月前

“我無意欺騙大理寺,隻是梁園女郎,多孤兒出身。她們若是發生意外,無人替她們伸冤,她們多半會消失得無聲無息。”

徐清圓這樣解釋自己的行為,她緊張地咽一口唾沫,從下向上偷偷觀察晏傾的反應。在月光下,她這副扮相潔白聖雅,烏眸漆黑,粉腮朱唇,嫣然如畫。

可惜晏傾如瞎子一般。

徐清圓說:“而我不一樣。我阿爹天下聞名,即使隱居都遭人不斷窺探。我走到哪裡,官衙的人都會盯著我。我認為,若隻是單單一個衛渺死了,官衙的人不會在意,會草草結案。

“可若是我卷入凶殺案,大理寺的人便不能不認真查此案。”

“我想給衛娘子討一個說法,”徐清圓低頭喃喃,“阿爹失蹤後,蘭時多次勸慰我,我自身難保,若輕舉妄動,少不得被人找到借口關押起來。可是我知道衛渺死了,我既不想給我和蘭時惹下麻煩,又不能當做沒有此事。所以我演了一出戲——”

在故事的開端,她以“疑似凶手卻不是凶手”的演技,征服了侍女蘭時,讓蘭時不再勸她置身事外,而是和她一同出園求助。

偌大長安,徐清圓隻認識一個進京路上她無意接濟過的曾經乞兒、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宰相府中阿郎的林斯年。

她糾結徘徊,如走懸崖。她本以為自己求助的人會是林斯年。

但是她在北裡遙目一望,看到了身穿緋紅官袍的晏傾下樓。她說不清原因,可她瞬間調轉了方向,去求助晏傾。

事實證明,她選擇晏傾,沒有選錯。

晏傾聽了她這樣的話,說:“衛渺死於梁園,即使徐娘子你沒有牽扯進此案,若有人報案,我亦會認真對待,不會讓人枉死。”

徐清圓抬頭輕輕看了他一眼。

她說:“我不知道這些。我讀許多書,書上官衙大都層層庇護,屍位素餐。我不知道大理寺長官的為人,不能將命運放在長官品性的賭博上。郎君見諒。”

她停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用巾帕包裹著的那把凶器,匕首。

她微彎身,將匕首交到晏傾手中:

“我妥帖保管這把凶器,不敢讓它離身片刻,便是等著今夜。我信任郎君品性,我願為自己今日、以往所為擔責,講出我看到的事。”

“三月廿五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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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廿五那日,是積善寺的師太們做法事的最後一天。

梁園這個地方,祖母體弱,多次叫嚷有鬼擾她,所以梁園經常請積善寺的師太們來做法事。才來到梁家不過一個月的徐清圓,有幸見識了法事的奢侈和梁園諸人的“迷信”。

師太們做完法事,下午時分離開梁園,是梁丘去送行的。

師太們走後,老夫人覺得惡鬼消退,很高興,夜裡設了大宴,讓園中女郎們都來。

正如馮亦珠所說,在徐清圓來到梁園前,老夫人最喜歡衛渺。在徐清圓到來後,老夫人最希望徐清圓成為她的孫媳婦。那晚夜宴,女郎們一一離開,徐清圓被老夫人拉著,是最晚離開的。

清圓吃多了酒,覺得悶熱,卻並沒有醉得糊塗。她少時多次跟隨自己的阿爹阿娘往返舊朝宮廷,頗擅飲酒。

她在梁園散步消酒的時候,天上悶悶有雷聲。蘭時怕下雨,回返院中去為徐清圓拿傘。那時候,徐清圓獨自一人在園中一角等候蘭時回來。

徐清圓看到了一場凶殺。

衛渺在湖邊行走,安安靜靜,背對著徐清圓。徐清圓怕她癡傻,在沒有侍女的時候獨自徘徊,會落下水。徐清圓正要走過去,看到一個黑衣鬥篷從灌木中冒出來,從後撲向衛渺。

悶雷轟鳴,天邊電光大亮,那人手中森寒的匕首,照亮了徐清圓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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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想起那夜自己看到的事情,徐清圓依然麵色如紙,齒間打顫。

她低聲喃喃:“我當時大腦一片空白,在那個鬥篷人回頭的時候,我怕被發現,就鑽入了灌木矮叢裡。我捂住耳朵、口鼻,因醉酒而渾身冒汗,我恍惚地以為這是一場夢。

“不知道過了多久,蘭時的喚聲把我驚醒。我糊裡糊塗地跟著侍女回了院子,進入院子的那一刹那,雨下了起來。我還清晰地記得,蘭時與我慶幸,‘娘子,我們運氣真不錯,才進屋子,那雨便澆彆人去了。’”

幽幽月下,徐清圓仰起頭,目中波光粼粼。

此時此刻,她明白那不是運氣好。那是命運交予她的抉擇——要不要去管衛渺的事,要不要回頭去園子裡找衛渺的屍體,要不要報案,要不要惹禍上身。

她阿爹是前朝大儒,疑似叛國罪無法堪清。她不知阿爹為什麼離開,不知阿爹去了哪裡。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自己為什麼來到長安城……

身處懸崖之上,若見人墜崖,是否應該伸出援手?

晏傾向前一步,他目中的光溫潤十分。

晏傾聲音柔和:“你回去了。你在暴雨中穿過屋舍屏風,走過酣睡的侍女身畔,推開門,走入夜雨中,在園中找到了沾著血跡的匕首。你怕雨水將匕首上的血洗乾淨,便將匕首帶回來。

“你左思右想,在窗前徘徊,疑惑自己的命運,糾結自己的選擇。蘭時被雷聲驚醒,她走過屏風,看到了你拿著匕首站在窗下。你回過頭,看到侍女乾淨又驚恐的眼睛,意識到你必須邁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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