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天仙配16(1 / 2)

懷璧 伊人睽睽 8878 字 7個月前

夜雨就燈,幽火如煙。

暮明姝在這座大殿中,再一次等到皇帝的召見。而她心中明白,這一次與之前那次責罰,不會一樣。

她等了將近一個時辰,連外麵的雨都小了,大殿門才打開,撐著傘的內宦堪堪跟隨著皇帝進來。

大殿門“轟”地一聲重新閉合。

暮明姝向皇帝請安。

內宦一邊收傘,一邊對公主賠笑:“陛下與晏少卿談了許久公務,讓殿下久等了。”

暮明姝不置可否。

皇帝分明有心晾著她,隻是要找個麵子上掛得住的借口罷了。

皇帝甩袖入座,跟隨皇帝的內宦辛苦一些,這殿中沒有讓宮人們進來,便需要內宦一人將殿中的燈台一一點亮。內宦勞作間,感受到殿中僵冷的對峙氣氛,已然劍拔弩張。

皇帝終於幽聲:“今夜之事,你可有什麼好說的?”

暮明姝:“父皇何必明知故問?我與南蠻王子雲延兩情相悅,群臣百官都看在眼中。父皇又答應了為王子指婚,君無戲言。”

皇帝垂眼笑了笑,笑意不達眼。

他隨意翻著案頭的折子,慢悠悠問話的語氣平和,但熟悉他的內宦點燈間、手指微微發抖。內宦聽皇帝道:“那麼,廣寧是一定要和親去了?踩著大魏的名號?古往今來,有幾個強盛之國,會讓真公主和親!就是病弱小國,派的也不過是宗親公主。”

奏折“啪”一聲被扔在桌案上,皇帝冷笑:“朕是從南國末期走過來的,便是南國最後一任皇帝病得快死,南蠻在旁虎視眈眈,南國也沒有派公主和親過。你如此妄為,是要朕遭天下人恥笑?”

他的發怒帶著鏗鏘戰意,森森鐵血。這位從戰場上走到皇位上的開國君主,聲昂氣盛,讓暮明姝這樣平時什麼也不怕的人,也後退了兩步。

暮明姝頂著他的怒火抬頭,拱手時長袖垂膝,站姿一貫的挺拔昂然:“兒臣與其他和親公主不同!兒臣是與雲延王子兩情相悅,滿朝堂的臣子都看在眼中,父皇若覺得不夠,兒臣也可以讓整個長安城的百姓都看出兒臣與雲延王子的情深似海。

“父皇開國,大魏國運蒸蒸日上,南蠻小國有求於我們,此時的和親,隻彰顯我大魏風度,大國氣度,不會有人認為這是恥辱。”

暮明姝停頓一下,略微委婉:“天下百姓如何看待和親,全看陛下要他們如何看待。這並不是問題。”

皇帝冷眼看她。

他道:“你一味和親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隻是為了壓太子一頭?你以為你有了兵馬,有了南蠻支持,就能壓得過?太子有世家支持,世家在朝堂上何止半壁江山……你以為,朕會眼看著你動搖太子的根基嗎?”

他這話已經說得十分直白了,完全沒有和暮明姝兜彎子。

不隻暮明姝詫異地看皇帝,那背對著他們點燈燭的內宦,已經慌得滿頭大汗,生怕今日出了這個殿門,自己就活不下去了。

暮明姝語氣放緩:“父皇,兒臣從沒想過要如何壓太子,如何與太子爭搶什麼。兒臣是女子,知道自己的本分是嫁人生子,縱是些許不平不甘,卻不敢動搖國之根本。父皇將兒臣想錯了。”

她絕不可能在皇帝麵前承認什麼。

她向來不會扮可憐,可是她此時幾乎拚上畢生的演技,作出傷懷模樣。她不知自己演得如何,隻知道皇帝凝視著她,久久不語。

暮明姝後背出了汗。

她繼續維持著臉上的神情——她與韋浮私下演練過無數遍的神情。

韋浮說過:“殿下不會裝可憐,但是在陛下麵前,殿下一定要成為一個被四方局勢逼迫、無路可走的可憐公主。隻要公主喚起陛下對您的疼愛憐惜,您才有路可走。”

暮明姝伸手在自己腿側毫不猶豫地重重掐一下,腦子裡又回憶些過往舊事。她努力讓自己抬起來的眼睛裡野心被掩藏,流波在轉動。

她低聲悵然:“我跟隨父皇南征北戰,其他跟隨的人封王封爵,隻有我什麼也沒有。我知道父皇的難處,知道父皇雖是天下君主,卻也要看世家的臉色,知道父皇和林相結盟,就注定事事不能隻向著我。我成了父皇的一個難題,不是因父皇不向著我,而是因世家畏懼我。

“兒臣從不怨父皇,隻怨那些世家的桎梏。兒臣和親並不是為了兒臣自己,而是確實想為父皇打開一個局麵。父皇麵對世家已經十分艱難,臥榻之畔,豈能容南蠻繼續酣睡?”

皇帝眼睛變暗。

他不言語,等著暮明姝繼續說下去。

暮明姝果然說了下去:“兒臣願去南蠻和親,也不是隻為了和親。南蠻小國,兒臣確實從未看得上。隻是南蠻位於西域,正值崛起關鍵之際,他們在我們開國後不打仗,求和平,一直讓兒臣心裡不安。

“當年如果不是南蠻進攻,南國不會滅得那麼快。兒臣一貫疑心南蠻和我朝中君臣有什麼協議……”

皇帝:“荒唐!連你也認為是朕與南蠻裡應外合,一起亡了南國?!”

暮明姝:“兒臣一直跟在父皇身畔,自然知道父皇英雄偉岸,絕不屑於如此賣國!但是父皇不會,其他人呢?民間街坊一直有流言,說曾經的女相韋蘭亭賣國求榮,害了南國……這種聲音一日不消,南國的複辟勢力就一日不會停下。”

她稍微停頓一下,給皇帝沉思時間。

她接著說:“去年宋明河墜樓一事,扯出許多東西,我們卻像瞎子過河一般,根本摸不清楚。一會兒是太子羨未死,一會兒是那日記錄宋明河最後一封信的文吏說,宋明河提到一個‘上華天’的關外組織,是太子羨的勢力。

“宋明河把自己寫的東西燒乾淨了,那個文吏也無法保證自己說的是真的,隻因宋明河一貫胡說八道。這件案子,懸至今日,沒有人再查下去。”

皇帝道:“你是說宋明河死前,吵著晏清雨是太子羨一事嗎?這事朕已經問過大理寺了,實屬胡言亂語。你且看晏清雨,難道你認為他是太子羨?”

皇帝目光閃一下。

燭火照在他眼中,他神色晦暗不明:“如果說晏清雨和太子羨有什麼共同點,朕目前隻看出一處——二人都病魔纏身。但是晏清雨身體又不似太子羨那樣差,昔日太子羨除了去甘州那次、遷都那次,從不離宮,日日生病。晏清雨卻不是這樣。

“朕認為宋明河的指控,不過是要間離我們君臣,當不得真。”

但他說著當不得真,他卻把當初那個懸而未決的案子始末記得一清二楚。

暮明姝重點本就不在那事,便也未引申:“兒臣當日也在積善寺,自然清楚宋明河的癲狂,晏少卿的冤枉。晏少卿為我大魏鞠躬儘瘁,為蜀州一事嘔心瀝血,我若到今日還猜忌晏少卿,便實在過分。

“兒臣想說的,是宋明河話裡雖然不儘不實,但是一個瘋子不能完全編出謊言。兒臣懷疑太子羨確實未死,這世上確實存在‘上華天’這樣的地方。兒臣想借助和親,離開大魏,在關外弄清楚此事。”

皇帝眸光幽若。

他笑了笑:“說來說去,仍是要大批兵馬護行。”

若沒有兵馬軍隊,暮明姝想做什麼,都會束手束腳。

暮明姝理直氣壯:“不隻如此。大魏一初建,南蠻就遞來橄欖枝,他們的王,實在是一個有本事的王。兒臣想替父皇探一探南蠻這位王者的虛實,看他是否會對我大魏造成威脅。

“兒臣不是想和親,兒臣是想鏟除南蠻。”

皇帝暮烈驀地站起,眼睛像被閃電光擦過一樣,灼灼盯著暮明姝。

點燈的內宦雙膝發軟,跪在地上,汗流浹背。

暮烈呼吸變得急促,緊盯著暮明姝:“接著說。”

暮明姝侃侃而談:“大魏周遭,既不需要一個舊國太子的勢力等著複蘇,更不需要一個虎視眈眈、時刻覬覦我大魏疆土的統一的國都。兒臣要看看南蠻想做什麼,但凡不利於我大魏,兒臣都會出手。父皇若是同意,兒臣可寫奏折,向父皇闡述。”

暮烈:“你可知,你這行徑過於危險,你若失敗了,我大魏什麼都不會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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