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一未……”亂步跑到一未跟前,用很危險的倒行姿勢保持著步調,抬著頭仰視他。
就這樣持續了接近半分鐘,他才緩緩開口,“我們關係應該很好吧。”
入野一未:“……你終於被我氣到神智不清了嗎?”
“你和我的相處非常熟稔,不是由上自下的兼容,隻是單純的熟悉。而在這層麵上,你卻放棄了主導權。傲慢的入野老師才不會那樣做,筆下的文字書寫的是「思想」,你將突觸放了出去,靜靜等待著,卻沒有能回應的人。”
“「——可先生,您卻彆無選擇。」你是這樣寫的。”
入野一未開始頭暈眼花。
不是正在被剖析的害怕,而是麵對露出爪牙的江戶川亂步後,感覺到自己能夠再次融入人群的興奮。
「說什麼沒有能回應的人呢,亂步你這不是做得很好嗎?」
“有時候看見你就像是在照鏡子,可這不可能,世界上不會有比異能偵探更聰明的人,即使是入野一未也不能。”亂步說,“因為我是獨一無二的。”
“江戶川亂步。”入野一未停了下來,“世界上不會存在能和你站在同一高度的人,所以你判斷「我」是異常,你是這個意思嗎?”
亂步理所當然道:“當然,即使是你,也隻是憑借著閱曆勉強攀登上台階的普通異能者罷了。”
“你怎麼知道不會有一個和你年齡差距不大,看待事物的角度與你不同,卻又完全同源同宗的人呢?”
“這是詭辯,你不能用一個假設來回避我指出的異常。”
“還沒發生的事情無法被否定,你不能說自己絕對高高在上一輩子,也不能說沒人能給予我回應。亂步,難道傲慢的人隻有「入野一未」嗎?”
江戶川亂步按捺著自己想要掏出眼鏡來一窺真相的念頭,這是將雙方都逼到懸崖邊的對決,選手都擁有極強的自
尊心。
就像入野一未從來沒有對他說任何煽動性的結論性話語一樣,一未還不清楚自己異能的效果,所以一直在規避。
那麼亂步也收起了自己的武器。
江戶川亂步極具野心地斷言:“不管怎麼樣,我會把你剖個一乾二淨的,入野一未。”
“在那之前,我必須反駁。”一未神色嚴肅道,“你的「就像在照鏡子一樣」絕對是錯覺。”
亂步隱約升起了不妙的念頭,甚至想直接跳起來捂住這個刻薄青年的嘴。
果然,毫無溫度的冰冷語言隨之降臨:“我可不止一米六。”
江戶川亂步:“……”
氣死了氣死了,簡直要氣死了!
少年轉頭就走,氣呼呼地像是河豚,沒走兩步就被拽住外套,他不善地回瞪:“乾什麼!道歉已經晚了!亂步大人是不會寬恕你的!”
“我隻是想說……你走反了。”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亂步大人隻是想去吃午飯!……喂,再笑我真的要生氣了啊!!!”
***
結果,直到夜晚降臨,福澤諭吉再次按照委托陪他度過了一個晝夜,來自米花町的編輯還是沒有動靜。
第二天下午,一未還是認為自己得給他打個電話,這裡畢竟是橫濱,要是真的出了什麼意外,恐怕即使等屍首化為白骨都不一定能重見天日。
電話剛撥通,一陣老套的默認鈴聲便出現在門外,敲門聲也隨之響起。
一未握著手機,心想這可真巧。
拉開房門,一個穿著正裝的青年站在門外,左手同時拿著還在作響的手機和筆記本電腦手提包,空出的右手整理起有些淩亂的領帶。
這可真巧……啊?
“……”
等等,這不是他以前的編輯嗎???
入野一未愣了,他清楚地記得負責「鬆本清張」的責任編輯來自京都,是位看起來有點龜毛、做事一板一眼,但其實非常溫柔耐心的男人。
而眼前的青年除了在氣質上更為青澀……完全和他那個男媽媽編輯一模一樣。
原來您早年還闖蕩過米花町呐?
換了馬甲還被同一個編輯撈上岸得可能性能有多低,這種小概率事件也能被他撞上嗎?!
而令一未哽咽的還不止這點。
“入野老師,您好。”青年古井無波的瞳孔中倒印著入野一未吃驚的表情,他放棄了單手和領帶做抗爭,而是抬手抹去還在眼皮上不斷滴落的血珠,“失禮了,因為出了一些意外,沒能按照約定的時間和您見麵。十分抱歉。”
“啊……那個……”一未心情複雜地讓開路,“那些都不重要,請先進來處理傷口吧。”
“感謝您的關心,不過沒關係,也不用害怕,這不是我的血。”
“……”
這不是更恐怖了嗎?
按照正常的流程,他是不是應該馬上去隔壁把福澤先生搖起來……
可畢竟是“熟人”,一未還是把他放了進來,並給他沾了水的熱毛巾,等青年將自己整飭得稍微沒那麼慘烈之後才再次開口:“呃,這是橫濱……一些意外也是情有可原的。”
“啊,您誤會了,不是發生在橫濱的事。從米花町出來的時候,高速路段發生了爆炸,警察抵達現場後發現了一場命案,在場的偵探斟破凶手身份後產生騷亂,我恰好在等待的通道,所以被波及到,這才耽誤了。”
入野一未:“……現實果然比更精彩,幸虧你是來橫濱,要是這副模樣去東京,恐怕會被直接攔下來吧。”
“不幸中的萬幸。”青年說。
閒聊中,他注意到桌上電腦上的文檔,將沾著血跡的
毛巾工整地折疊起來放在桌邊,十分禮貌問:“這就是您現階段已經完成的稿件嗎?請允許我拜讀。”
在點開文件前,青年終於注意到自己好像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
和犀利的文字不同,入野老師出人意料的隨和,他的神態太自然,以至於自己完全沒注意,犯下了這麼失禮的錯誤。
青年在心裡自責了半晌,然後拿出十分正式的態度,正坐著向入野一未說。
“很高興能和老師您合作,我是禪院研一,您的責任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