瀨尾澈也被赤井秀一按得嚴嚴實實,赤井秀一還算了解這家夥,感覺他隨時都有可能沒腦子地衝出去,又說一些令人血壓上漲的瘋話。
其實就算赤井秀一不把人逮死,澈也也沒辦法動彈,他覺得羂索是個得意洋洋的混蛋是真的,沒怎麼把所謂的罪魁禍首放在眼裡也是真的。
……問題在於,他的這具身體不這麼認為。
“琴酒打開了內外的通訊,你們的交談外麵都聽得見。”赤井秀一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在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有底氣的情況下,你還在刀尖上來會跳舞,你是真的腦子有問題嗎?”
“怪不得琴酒看起來要氣瘋了……所以羂索這小子怎麼敢覺得什麼事都會順從他心意的啊,認識早乙女的就沒一個正常人!要是有,那也是波本他們……”
小聲念叨著,澈也突然抬頭,額頭撞上桌麵惹來一聲痛呼。
赤井秀一:“活該。”
捂著額頭,澈也小聲問:“誒,你是不是岔開話題了,波本和蘇格蘭呢?”
赤井秀一沒回答,隻是看向羂索。
琴酒似乎已經打定主意要把這個鬼東西葬送在這裡,不管他現在占據的是誰的身體都不影響他的決斷。
舉著槍,男人的聲音聽不出被澈也評價為「氣瘋了」的情緒,但語言是激進的。
“從他身體裡滾出去。”
羂索:“是「屍體」才對。”
瀨尾澈也:“哇哦,看到了嗎,這家夥居然輕而易舉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他在挑釁琴酒誒?”
“你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的立場吧,要是琴酒真的把人給宰了,「早乙女」死亡,你也會立刻「死亡」。”
“主角不會死哦,你怎麼就是記不住這一點!”
赤井秀一沒應聲。
就在琴酒打算又一次獎彈|匣打空來傾斜憤怒之際,羂索頭頂的天花板突然崩掉了一塊。
——不是崩掉,是有人在上麵將天花板卸開了!
兩個身影以人類無法做出反應的速度降落,在空中迅速調整了各自的體式,又在屈膝接觸地麵後迅速起身,幾乎是彈射般躍到了羂索的身邊。
一前一後,金發的那個扣住了羂索的雙手,黑發的那個則是勒住了羂索的脖子。
“Checkmate。”波本說。
完美的配合,不管之中有多少真的想要配合的真心在,無可厚非的是,這的確是一次再精彩不過的行動了。
可是……
“在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有底氣的情況下,還在刀尖上來會跳舞,這樣是很危險的啊。”澈也悄聲說出了赤井秀一對他說過的話。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可以說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羂索並未像澈也估計的那樣,手持能絕地反擊的技術,或者說,即使有,他也沒有準備現在就攤牌。反倒是看起來像是在配合波本和蘇格蘭的琴酒突然發難。
他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子|彈直指羂索的腦袋,沒聽見槍聲前,波本就從琴酒的表情中讀懂了什麼,就著擒住羂索的手將人直接掀翻按到在地。
蘇格蘭的反應慢了一秒,他的胳膊還架在羂索脖子上,被帶得一個踉蹌,穩下身型後乾脆拿膝蓋抵住目標,同時抬頭盯住琴酒。
“你在做什麼?”蘇格蘭問。
因為目標位置的變動而改變手臂弧度,琴酒冷笑:“狙擊手要是眼睛不好,那整個人就廢掉了,蘇格蘭。”
蘇格蘭:“我以為你才是最想讓他活過來的那個,是我高估了你的感情嗎?”
“「他」是誰?這個令人火大的臟東西?”
“……”
澈也悄悄問:“他們的感情什麼時候這麼好了?蘇格蘭和琴酒沒機會見過麵吧?”
赤井秀一:“普通同事。”
澈也:“啊?”
赤井秀一悠悠開口:“在聽到羂索的那些話後,大家都想起來了,他們是同事……不然為什麼名字裡都帶酒?”
瀨尾澈也難以置信:“什麼叫都想起來了,我可是腦子裡空空的什麼也沒有啊!!!”
赤井秀一:“……”
“不許拿「你這個廢物」的眼神看我!”澈也似乎完全不被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所困擾,一心一意為自己的「不平等待遇」而惱羞成怒。
而麵前的「對峙」還在繼續。
“臟東西在關鍵時候可是會發揮精妙絕倫的作用的。”羂索不慌不忙地開口,完全沒有掙紮或是閃避的意圖。
“瀨尾君的提議大家也都聽見了,我沒有反對的意思,畢竟「複活早乙女天禮」這件事需要各位的努力。事實上,你們也相當努力了,不是嗎?”
感覺到壓製在身上的力道不自覺加強了,羂索估算著這具「身體」的承受能力,開始下猛藥。
“就算他冷漠、乖張、不聽話,就算他擅自把原本就亂糟糟的局麵砸成泥濘,你們依舊沒人想他死。”
“死亡這件事永遠是後知後覺的,這種體驗屬於個人,後果卻由彆人來承擔。在得知他死亡這件事的時候,你們有誰後悔過嗎?”
羂索笑了笑:“沒有人,不用反駁我,在那個時候會覺得後悔才是謊言。「早乙女天禮」的死亡對你們來說是一件從來沒有接觸過的陌生事情,人類不可能在瞬間明白那意味著什麼。”
波本把人揪起來,想讓他閉嘴。
可羂索還在說,因為波本的舉動,他這次是對著身側的兩個人說的,聲音放得很輕。
“什麼時候開始後悔的呢?一群人喝酒,下意識舉起酒杯卻發現少了一個人的杯子;有誰說了一些不合時宜的爛話,下意識在心裡反駁,卻發現身邊沒有出現那句刻薄的話語;令人煩躁的名冊上隻剩下自己的簽名;回憶起以往啼笑皆非的荒唐事情,然後想起本來應該一起訕笑的人……”
“閉嘴……”
“在那個時候,人類才會意識到,「啊,原來就是這麼一回事啊」。所有事情都在按照時間順序發生,自己卻隻能體驗到部分的感覺,情感的切割永遠是延遲的,隻在被回顧時候才會湧上心頭。當你們重新整理起過往的時刻,整理出來的感情,那才叫做「後悔」。”
“都說了,閉嘴。”
“瀨尾的小說很有意思吧?角色的分配也很有意思。優柔寡斷的怯懦阿姆羅,脾氣暴躁直言不諱的綠川君……難道你們心裡就從來沒出現過這樣的想法嗎?要是那個時候我真的優柔寡斷了一瞬,沒有說出那麼決絕的話,要是我那個時候不把所有的顧慮都藏在心裡,直接衝到他麵前問個清楚——「要是我這麼做了,結局是不是就會變得不同?」”
“……”
“瀨尾的小說改變不了任何東西,當你們「醒了」,依舊身處「早乙女已經死掉了」這個既定事實裡。但我不一樣,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他活過來——你們心目中那個人會在此獲得心跳,用你們在熟悉不過的姿態出現在這個世界。”
那些言語就是抹上劇毒的糖果,熟悉的音調帶來了刺穿全身的戰栗感,可當波本和蘇格蘭看向羂索的時候,這個人卻擺出了那種令人呼吸一滯的冷漠麵容。
像是竹林間飄逸的霧,樹梢即將下墜的初雪,用指尖抹開帶著寒霜窗戶後所能看見的世界。
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將他們牽引,卻牢牢緊閉房門的空洞世界。
那雙綠色的眼睛透過了空氣,不知道是在凝視著誰。兩個人對這樣的眼神並不陌生,它經常出現在他們的夢中,近在咫尺,又望向比也夜空還深寂的荒蕪。
“花火大會的日子快到了,你們真的要拒絕早乙女的複活嗎?就像你們當初拒絕他的所有「好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