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太灑脫了,做事目的性很強,但也很隨性。是在決定去殺掉某個人的時候,路過酒館,一時興致上來了還會去喝上一杯的隨性。
這也表現在從接觸到瀨尾澈也開始,他一直都沒遲疑過任何事情。
瀨尾澈也是一個喜歡惹人煩的人,他喜歡欣賞衝突,所以每次做出的舉措都會令人猝不及防,偏偏還喜歡隱瞞關鍵信息,惡劣地觀察著周圍人的反應。
——赤井秀一無所謂。
偶然間被拽入陌生又危險的世界,失去記憶,認識一個陌生人,莫名其妙地和他綁定。
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既然拒絕不是最好的打算,那就亂七八糟的繼續走下去就好了。
他是真的無所謂……嗎?
澈也突然很好奇:“如果你知道自己要死了,而且沒人知道為什麼,就很莫名其妙要死了……你還是不相信這是命運嗎?”
赤井秀一眯起眼:“你看見了?”
瀨尾澈也馬上閉嘴,埋下頭,一副我還在憂愁,少搭理我的模樣。
赤井秀一肯定道:“你看見了我的死期。”
瀨尾澈也覺得自己是時候得逃了,萬一赤井秀一一下子惱羞成怒動手揍人怎麼辦,他毫無勝算。
可赤井秀一隻是說:“即使是你,也推測不出為什麼會看見我的倒計時嗎?”
什麼叫即使是我,你是不是太相信我了點啊?
這樣想著,澈也慢吞吞回答:“當然是因為我沒把你放在心上……彆彆彆動手!我不知道!我怎麼知道啊,你現在和我躲在這裡,旁邊那三個家夥都鉚足了勁要弄死羂索,沒工夫收拾我們。我怎麼知道你會怎麼暴斃!”
赤井秀一收回□□澈也腦袋的手:“是嗎,那就這樣吧。”
“「那就這樣吧」……?”
“不然呢,你想我怎麼做?”
“至少也苦惱一點吧……”
“為了以前好心救你很多次苦惱,還是為了不知道即將發生什麼「讓我暴斃」的事苦惱?”他笑了笑,“你想看我有哪種反應?”
沒人回答。
赤井秀一低頭看向瀨尾澈也,原本略帶嘲笑的表情在看清澈也神態的那一刻有片刻的微怔。
不知道這家夥哪根神經搭錯了,以往完全沒心沒肺的囂張模樣儘失,雖然沒再掉眼淚,眼尾完全是紅的。
在那抹紅色中的金色依舊漂亮而耀眼,赤井秀一能在裡麵找到被認真凝視的自己。
赤井秀一原本以為瀨尾澈也是和自己差不多的性格。
不是說張揚的舉止,或者一開口就讓人恨不得把那張嘴縫起來的特質,而是這個人帶有目的性的行為間,率性的那點東西。
很難想象一個輕小說作者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性格,或許是知道這是他所創造的世界,所以格外肆無忌憚吧。
現實沒有讓他這樣揮霍的餘地,所以把所有情緒都傾灑在這裡了。
——就這一點而言,赤井秀一覺得自己和他並沒有任何區彆。
如果這裡是現實世界,那麼在瀨尾澈也開始犯神經的第一時間,赤井秀一的槍口恐怕就會對準他的腦袋了。
彆搞出那樣麻煩的事情,除了讓一切變得麻煩之外,這樣做沒有任何好處。
但赤井秀一放任了他的行為。
「死亡推理」從來不是瀨尾澈也一個人的遊樂場,他是再清楚不過的。
但是這樣的瀨尾澈也,在聽完羂索和那些人的對話之後矜疑了。
赤井秀一對他到底是被什麼觸動完全沒興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對秘密表現出探知欲是熟悉的人之間才會做的事情。
他和瀨尾澈也充其量隻是在瘋狂世界中萍水相逢的狂徒。
——所以不要露出這樣的眼神,像是在踏出探知的第一步一樣。
“既然沒人同意,那就差不多該結束了吧。”赤井秀一移開了眼神,從那股金色的洪流中抽身而出,按捺住自己想要捂住那雙眼睛的衝動。
但瀨尾澈也卻表現出了非常罕見的,放在他身上簡直算是令人驚恐的堅持。
“在我的世界,命運是一直存在的概念,沒有這樣的概念,故事的趣味性就下降了一大半。”
他沒頭沒腦地說著,不像是想要繼續和赤井秀一對話,而是單純地用語言來整理自己的思緒。
“而且我這次依舊沒能看見其他可走的道路,倒計時沒有要消失的意思。毋庸置疑的是,你還是會死的,赤井秀一。人都會死,不管是無可奈何的陌路,還是自我毀滅,總會走到那一步。我理解死亡,所以我能看見「死亡」。”
赤井秀一:“……”
真的搞不懂這家夥見縫插針地挑釁是為什麼。
“可我覺得你說的有點道理,如果沒有所謂的命運,隻有我創造出來的東西……”瀨尾澈也輕輕說,“我突然想試試。”
“試什麼?”
“試著去尋找我沒能看見的路。”
赤井秀一挑眉:“我以為你的態度應該是和麵對那些大學生的倒計時一樣,無動於衷才對,畢竟這對你來說隻是「故事」的某個結局而已。”
“你還真是了解我。是啦,而且你可是《死亡推理》的重要男二。最好是悲情一點給我去死,不然怎麼騙讀者的眼淚。”
瀨尾澈也看向那邊的幾個人,輕秀稚氣的臉上浮現出超越時空的冷靜。
“但是我突然覺得,「故事」沒有那樣完整也是可以的。”
他的聲音放得很低,如果不是赤井秀一專注地聆聽,根本聽不見他口中像是自言自語的氣音。
在赤井秀一打定主意不要去探究這個「陌生人」的靈魂之時,這個「陌生人」卻袒露出被自己藏得死死的東西。
他蜷縮在桌下,在這個由桌子和人圈出的狹窄空間抬起頭,當赤井秀一望去,那人眼睛的璀璨金色真正地“點燃”了。
帶著令人無法拒絕的,稚嫩的真誠。
“被羂索汙染的故事,被他扭曲的死亡,由他主宰的劇情。我受夠他了。”
“說簡單點,瀨尾。”赤井秀一說。
“讓死亡消滅生命,讓生命消滅死亡。就是這麼回事。”
“再簡單一點。”
“還要怎麼簡單啦!還沒懂嘛,你的理解能力到底是有多低啊,我要搞死那個狗東西!!!”
赤井秀一似乎因為他的不自量力笑了,又繼續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前奏模樣。
“還要再簡單點嗎?你可真是個喜歡聽甜言蜜語的男人啊。”
瀨尾澈也歎了口氣,“我想讓我故事的男二號活下來,就這樣簡單。”
這次,赤井秀一捂住了澈也的眼。
“這樣說的話,我就明白了。”澈也聽見他的聲音,“那你得加把勁了,作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