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第 176 章 《渡鴉法》——完——……(2 / 2)

“他在笑呢,伊莎瑪涅,雖然死相醜了點,但非常和藹可親。”

伊莎瑪涅的笑容更加真摯了:“你真的很像我的弟弟,你就應該是我的弟弟。”

她的弟弟笑嘻嘻說:“走吧,伊莎瑪涅,拖著教徒的屍體,大笑著走到人群中去。我說過,渡鴉之丘不會一成不變的。”

之後的故事隻能在渡鴉之丘的記載中略窺一一。

就和渡鴉之丘誕生的傳說如出一轍——

智者動了惻隱之心,向眾人垂憫:跟隨我。

渡鴉之丘的大門由此敞開。

魔鬼蓄勢待發,於混亂中出現,用恐懼和死亡主宰他人,用嘶吼壓過哀嚎。智者立於大門之外,向魔鬼說:你為何不笑呢?

於是魔鬼被驅逐。

渡鴉之丘成為了並不安寧,卻依舊和平的國度。

這裡的人類蠻橫、勇猛、肆意,人們會惡言相向,又在魔鬼的侵擾前不情願地握手言和。

在這個充斥著紛爭的渡鴉之丘,智者製定了無數區彆於《渡鴉法》的法令,她隻出現在戰場,從不為誰指點迷津。

若是有人質疑智者,她那在外遊蕩的兄弟,和四處尋找幸存者的未婚夫會帶著滿身的血泥回來,前者麵無表情,後者寬厚仁慈。

唯獨智者指著冒犯者,詢問:你能做得更好嗎?如果可以,笑著砍下我的頭,帶著渡鴉往更高的地方飛去吧。

倘若有人問起智者,為什麼渡鴉之丘為什麼依舊保留了《渡鴉法》。

他們已經知曉了,《渡鴉法》從來不是具體的法令,它隻是被真理會把控的謊言,謊言是傲慢者的特權,而傲慢者終將被找尋自我的人所摧毀。

而智者會回答:是的,沒錯,當你想起這則法令,舉起鏡子,看著鏡中那個陌生的人,不要惶恐不安,隻需要問祂兩個問題。

你是誰?

我是誰?

伊莎瑪涅·萊溫回答:這就是《渡鴉法》存在的全部意義了。

而萊溫所寫下的最後一則小說,隻有伊莎瑪涅一個人知道——

「我誕生在末日中唯一的淨土,渡鴉之丘。

我見證了滿懷悲傷的老師對我的背叛所流露的善意,那是知曉自己結局後,依舊選擇對學生寄予期望的關懷。

——那是種子。

我見證了愛情的萌芽,如樹枝糾纏般纏繞得喘不過氣,先愛的人選擇自己受到傷害,以此鋪平我心頭的欺瞞和愧疚。

——那是根。

我見證了家庭的覆滅,那是我的意誌和大群的殊死搏鬥,敗者長眠與腐土,勝者也並不光彩。

——那是枝。

我見證了胞弟在瘋狂下依舊想要找尋自我,在踏出淨土後喪失所有笑容的枯萎,他的瘋癲也消弭於紅月之下,化為夜色中永不複還的粉塵。

——那是葉。

我見證了萊溫的誕生和毀滅,他生於我的惶恐,死於我的不甘,而他寫過的小說成為構成我的一部分。他在鏡子中向我說,你好。我在鏡子中對他說,再見。

——那是果。

我見證了渡鴉之丘無法避免也無可避免走向極端,迷茫的渡鴉在天空盤踞,找尋著下一方能墜落的懸崖峭壁。

——那是世界樹誕下的奇跡,伊莎瑪涅·萊溫。

重新詮釋了《渡鴉法》,不朽的伊莎瑪涅·萊溫。」

隱隱的,伊莎瑪涅似乎聽到了鏡子裡的人用他鬱鬱寡歡的語氣問她:寫得怎麼樣?

寫得真好。

伊莎瑪涅·萊溫這樣想到。】

怎麼說呢,禪院研一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因為鬆本清張一貫以來的寫作風格就是這樣的。

你可以很直截了當的說,這個主角還真是惡人啊。

也可以斬釘截鐵地下結論,她有錯,但她隻能這樣做,這種做法對她來說才算正確。

“我……沒有什麼意見。”研一在電話裡對鬆本清張說,“托您的福,我也的確冷靜下來了,接下來的工作交給我吧。”

末章發布後,這場聲勢浩大的企劃也終於畫下了句號。

已經沒人去乾涉委員會了,現實層麵的《渡鴉法》簽署之後,不管是神奈川還是東京的政客都在一夜之間失去了聲帶。

一直聯絡鬆本清張的那家夥也像是被毒成了啞巴,即使禪院研一拿著稿件去等待審核,那邊也隻是飛速地確認通過,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禪院研一是很厲害的編輯,他的商業嗅覺和文學素養一樣,都算得上頂尖。

既然沒有了限製,研一立刻就和參與的所有作者取得聯係,詢問出版事宜。

完全不需要考慮銷量,要是這種熱度的現象級作品還需要考慮這樣的事,那出版行業也早該走向末路了。

接著便是膽大的影視公司找上門,不過這段時間研一忙著處理出版前後的事宜,和手底下作者那——麼多的懸賞。

他隻能將影視化工作的會談時間暫時擱置了。

禪院研一還找到了花裕子先生,希望她能為這本作品寫下推薦語。

花裕子答應了下來,但希望能改為寄語,放在文章的末尾。

她這樣寫道:

【諸位請看:

懵懂的女孩學著成為渡鴉之丘唯一的主宰。

乖張愛笑的弟弟逐漸變成冷漠的大師。

溫柔憂鬱的未婚夫為了愛人踏入了魔鬼的領地。

那麼《渡鴉法》不再存在的下一頁,會展現什麼內容呢?】

鬆本清張拿到了這則寄語,有些詫異這位先生居然沒有寫任何算得上「評價」的話。

“花裕子先生說她不知道要怎麼評價。”研一解釋道,“「讀者心中自然有自己的評價,又何必需要我去狗尾續貂呢」——先生是這樣說的。”

鬆本清張笑了笑,接受了這個說法。

他繼續埋頭苦寫,引起了前來找他簽署合同的禪院研一的注意。

“居然是紙質稿件……您在寫什麼?”

清張鬆開筆,攏了攏手掌放鬆。

沒有將稿件給對方看的意思,他微微合上了書頁。

“寫一些早被人閱讀,但又不能被人閱讀的東西。”

禪院研一被他搞迷糊了,但這也算是個人隱私,所以他也沒有追問,整理好合同後,禮貌向清張告辭了。

鬆本清張寫了很久,寫到某些段落的時候嘴角會揚起,寫到某些段落的時候心臟快狂跳,寫到某些段落的時候得停下來,緩上一陣子才能繼續落筆。

他似乎寫了冰冷的太陽,寫了夕陽下的不死鳥,寫了灰色的雨幕在黑夜化為銀亮的銀河,寫了世界儘頭的灰塔,寫了鳥在飛翔,冰川在怒吼,雨夜中的人在擁抱。

他還寫了一些狹隘的理想,一個用熱愛代替才華的愚者,一隻找不到理由停下腳步的旅鼠。

這次沒什麼好修改的,也沒有必要去修改,寫到末尾,這本書居然還有一半以上的空白。

鬆本清張想了想,在末尾添上了這樣一段話——

【諸位請看:

旁觀的犯人開始高聲呐喊,彷徨的小鳥執著沒入黑夜,不懂愛為何的人心臟亂跳。

一心逃避的旅者撿起了沉重的責任,渴望完美的家夥留下不完美的結局,本應孤獨的異類向葳蕤的靈魂袒露心聲。

迷茫的小說家說他還要繼續走下去。

那麼在這本書中,未完待續的下一頁,會展現什麼內容呢?】

寫完,鬆本清張合上了書。

“有機會再見吧。”

他看著書,不知對誰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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