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聞言坐直身體,嘴角卻還是帶著那副無憂無慮似的開朗笑臉:
“本來是這麼打算的。不過聽國木田君說社長已經沒事了,我就改變主意啦!”
他搖了搖手指,某個瞬間,神色竟變得說不出的陰鬱冷漠:“畢竟聯絡異能特務科的話,就隻能找我的一位老朋友了,但說實話,沒有必要的話,我還是不怎麼想要見到他,甚至聽到他的聲音的。”
這……說的是阪口安吾吧?
喬溫看了眼彈幕,發現網友們也是這麼想的——
“噠宰在異能特務科的老朋友……也就隻有安吾了吧?”
“但他說這話時的那個表情和語氣……可不像是在說老‘朋友’啊→_→”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畢竟過去發生過那種事,噠宰會是這個反應也很正常啦……”
“唉……噠宰和安吾之間……還真是個死結啊_(:з)∠)_”
“說句公道話,織田作的死其實怪不到安吾頭上,都是森屑在背後搞的鬼啊!甚至MIMIC也是被他自己引來橫濱的,為了一張異能開業許可證,他已經是無所不用其極了。安吾錯就錯在以為自己能瞞過森屑,成為一個成功的異能特務科安插在港口Mafia的間諜,沒想到被反將了一軍,雖然最後是全身而退了吧,甚至因為這場‘功績’可能還升官加薪了,可是兩個好朋友死了一個另一個跟自己反目成仇……想想也是慘。”
“也是慘+1,所以說立場不同真的輕易彆交朋友,太容易翻船了,上一秒還坐在一起喝酒下一秒就舉槍相對,這都不是不可能的╮(╯_╰)╭”
“我覺得噠宰也不是單純的恨安吾吧。給人的感覺就很複雜,他大概既恨不得安吾也快點去死,但是又會想織田作不在了,安吾就是自己僅剩的,曾經在那段黑暗時代的‘友人’了吧……”
“臥槽這麼一想好虐啊!而且噠宰現在看上去雖然活潑開朗沒心沒肺的,偵探社的大家也都特彆特彆好,但有的時候,‘同伴’是不能等同於‘朋友’的。說不定在織田作死去的那一刻,噠宰就注定不會再擁有‘朋友’了……”
“彆刀了彆刀了,明明噠宰就坐在喬小二旁邊笑得正陽光明媚呢彈幕還非要刀我!刀得我心口疼嗚嗚嗚嗚嗚!”
“真的發刀大師們都做個人吧!QAQ”
……
彈幕快進到了“心疼噠宰555”,喬溫這邊,太宰治也收起了一瞬間冷漠到極點的神色,又恢複了那副懶洋洋提不起精神似的樣子:
“所以這一次就‘放過’我們的魔人先生好啦——而且我沒猜錯的話,亂步先生下一步的‘計劃’,不是還要靠魔人先生來幫忙實現嗎?”
江戶川亂步嘴裡嚼著蛋糕,想應聲又想到剛剛喬溫說的話,於是就閉著嘴努力嚼嚼嚼,等到把蛋糕都咽進了肚子,才舒了口氣,出聲:
“我可沒說他被抓進默爾索的話,就幫不了這個忙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太宰治自己突然改變主意就直說是自己想改主意的好了,彆來拿他當借口。
太宰治對來自名偵探的犀利吐槽也不在意。
他俯身過來,雙手在擺滿甜點的圓桌上搭在一起,手指交疊形成塔狀,一雙眼睛隱藏在額發下的陰影裡,語聲低沉地開口,也不知道是在COS什麼人(……):
“那麼,能不能讓我也參加呢?”
“二位接下來的計劃?”
江戶川亂步難得沒再對滿桌的點心發動攻勢。
他和喬溫對視一眼,毫不避諱地當著太宰治的麵,將主動權交給喬溫般地詢問:
“你的意見呢?”
喬溫想了想。
“我當然是歡迎太宰君的。”
他說。
“隻是不知道,太宰君為什麼會想要‘加入’我們呢?”
他轉頭,迎上太宰治深沉的目光。
已經解決掉那一小塊鬆餅的巴衛則乘著狐火,飄悠悠飛到了喬溫肩上。
一人一狐用同樣的姿態,同樣的表情,齊齊注視著太宰治——
“難道說,太宰君已經知道我和亂步先生達成了怎樣的‘合作’了嗎?”
太宰治定定與他對視半晌,忽而展顏一笑——
“那當然是……”
……
……
橫濱港灣近海處的某艘豪華遊輪上。
武裝偵探社的慶功宴正在船上熱熱鬨鬨地舉辦。
因為這一次沒有任何人違背社長命令,擅自與港口Mafia開戰,所以也就沒有人是提心吊膽、抱著隨時可能被自家社長炒魷魚的擔憂出席宴會的。
偵探社社員們開開心心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說說笑笑,中間還圍著個明顯不是他們中一員的黑發青年。
青年有著如詩如畫的眉眼,笑起來的時候嘴角彎彎,讓人幾乎移不開眼。
他肩膀上坐著一個隻有成年人巴掌大小、身後拖著條幾乎與身高等高的毛絨絨大尾巴,頭頂頂著小巧可愛的一對毛耳朵,看上去就明顯是某種非人存在的迷你生物,而偵探社的不少人都用與對待那青年無異的態度對待著這隻被青年稱為巴衛的“妖狐”。
“……我還是不懂。”
不遠處,站在人群之外的菲茨傑拉德手裡端著紅酒杯,眉梢上挑。
“他真的是你們日本文化裡經常會出現的那種,‘陰陽師’?”
他用一種難以置信的口吻說。
“我以為那隻是文學幻想。”
手裡同樣端著酒杯,可是裡麵卻(在社長與搭檔君的要求下)裝的是葡萄汁的太宰治漫不經心搖晃了一下杯中的果汁,並沒太在意地提醒:
“除妖師。”
“哈?”
“我是說,他不是‘陰陽師’,而是‘除妖師’。”
太宰治的目光落在人群中正和與謝野晶子開心地談論著什麼的青年身上。
“你在來橫濱之前不是也從來沒見過‘怪異’嗎?來到橫濱以後,總算相信世間還有這樣的存在了吧?”
菲茨傑拉德沒說話。
太宰治笑了笑,抿了一口葡萄汁,又說:
“你可以不相信我們的‘一麵之詞’,但總該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事實吧?名為巴衛的那個‘怪異’也好,我社社長如今的狀態也好,都不是造假能造得出來的吧?”
菲茨傑拉德得承認,太宰治說得沒錯。
他之所以接受太宰治的邀請,來參加曾經是敵人的武裝偵探社的這次慶功活動,還從自己所獲不多的資金中,挪用了一部分來支付了這艘豪華遊輪一天的租用費,就是因為太宰治口中,這個“或許能幫他報仇”的所謂除妖師的存在。
菲茨傑拉德對偵探社沒有太多怨恨。
願賭服輸。
終究是他自己技不如人,輸掉以後還像敗犬一樣無能狂吠,那實在太難看了。
隻是,能夠心平氣和與武裝偵探社相處,不代表菲茨傑拉德就忘記了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死屋之鼠”對他和“組合”做了什麼——無論是最後一刻利用遠程控製程序惡意強製“白鯨”向橫濱墜落,還是在他失敗以後迅速侵吞掉“組合”的剩餘財產,都讓菲茨傑拉德感到十分不爽。
尤其是太宰治向他提供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或許是將他當作了試探橫濱幾大勢力的棋子,用可能是虛假消息的【書】的情報將他和組合引來橫濱這一思路以後。
無論【書】的存在是真是假,令菲茨傑拉德感到最為惱火的,是自己和自己創立的組織被人當搶使了這還不算完,對方竟然還把他們直接當成是炮灰,甚至榨取出了最大程度的利用價值這件事。
——作為一個曾經生活在資本頂端的徹頭徹尾的資本家,向來隻有他菲茨傑拉德將彆人當炮灰利用、榨取彆人價值的,誰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也成了彆人眼中的炮灰和價值榨取對象。
如果讓喬溫家的沙雕網友們知道他的想法,恐怕這會兒彈幕早刷滿了“小醜竟是我自己”→_→
菲茨傑拉德收回視線,看向身邊這個始終令人無法看透的,同樣有著黑色短發的青年:
“所以呢?你這次又想利用‘神之眼’做什麼?”
神之眼是菲茨傑拉德在幫助其開發者免於一場無妄的牢獄之災後,所得到的、據說包含了橫濱市內所有監控,且監控攝像頭可以做到自動人臉識彆的,遍布整座城市的真正的“天眼”係統。
之前太宰治之所以能夠鎖定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位置,就是利用了這套係統。
菲茨傑拉德經曆過一次失敗以後,倒是變得比之前更有自知之明了一點,他深知自己也好,自己的參謀也好,他們的異能力對太宰治而言都毫無“價值”。
能夠被對方看在眼裡的,隻有他們手中掌握的這套神之眼係統。
果然,太宰治聞言,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沒有回答菲茨傑拉德的問題,反而是向後者提問道:
“菲茨傑拉德君,你認為,除了尋找一隻總會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的老鼠,還有什麼其他情況,是神之眼能夠發揮最大作用的?”
“這個嘛……”菲茨傑拉德沉吟半晌,放棄似的搖搖頭:“神之眼的確是非常了不起的係統。”
否則他和他的參謀也不會因為看好這個係統,花費時間精力將它掌握到手裡。
“但除了找人和做安保用途,它還能發揮什麼最大作用?”菲茨傑拉德聲音裡帶著幾分嘲諷:“總不會是幫助警方調取監控畫麵,獲取破獲重案要案的重大線索吧?”
要說,這件事放在任何一個國家或地區都算是常規操作了。
但是橫濱?
這恰恰是一座神之眼係統無法在此發揮它的這一作用的城市。
——試問,如果港口Mafia出動武裝部隊,全滅了一個膽敢觸犯他們定下的規矩,或者說侵占屬於港.黑利益的小型組織。
而神之眼係統“碰巧”記錄下了這整個過程。
這份監控能被當作控訴港口Mafia“罪行”的證據嗎?
或者說哪個警局會受理這份擁有“明確證據”的報警嗎?
答案菲茨傑拉德自己和太宰治都心知肚明。
太宰治看著菲茨傑拉德臉上充滿諷刺的笑容,慢慢彎起眼睛。
“那可未必哦。”他聲音輕快地說。“或許很快,你就會知道它接下來將會起到怎樣重要的作用啦。”
——沒錯,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