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儘,屋子裡頓時安靜如廝。邢慕錚注視他半晌,在圓墩上坐下,指指麵前的圓墩也叫邢平淳坐。邢平淳規規矩矩地坐了,兩手平放在大腿上,低垂著腦袋。
邢慕錚沉默片刻,問他:“你不願你娘與我過麼?”
邢平淳猛地抬頭,使勁兒搖搖腦袋。
“那為何你娘改嫁時,你不阻止?”這話邢慕錚早就想問了。
邢平淳道:“我雖希望娘與爹在一塊兒,但娘自有她的主意。”
“你娘這回走了,也是她的主意?”
邢平淳一僵,緩緩垂下小腦袋,“我不知道。”
“你想要你娘回來麼?”
邢平淳半晌沒說話,邢慕錚並不催他。許久,邢平淳才道:“若這也是娘的主意,爹就讓娘走罷。我長大了,我不必娘操持了。”說話時邢平淳一直低垂著腦袋,話兒像是一字一句蹦出來的。
邢慕錚冷笑一聲,“你娘倒是養了你這個好兒子。”才說話,邢慕錚驀地記起錢嬌娘先時那句娘叫好生教養的話,她那會兒就定了逃離的心思,還怕她走後他虧待醜兒,故意說了娘的遺言。
邢慕錚深吸兩口氣,擺手叫邢平淳退下。難不
成他真要遷怒小兒?
邢平淳起身看了邢慕錚一眼,默默走了。留下邢慕錚獨自一人坐在屋中。
邢平淳魂不守舍地踱回自己屋裡,他緩緩在床沿坐下,低頭望向自己腰間的荷包。他抽開帶子打開一看,裡頭除了那點碎銀,還有一疊薄紙。邢平淳拿出來那疊紙翻開,全都是銀票。足足四千兩。
“彆讓你爹知道。”
“小心收著,若是丟了打爛你的屁股!”
錢嬌娘的話猶言在耳。
娘把家當全留給他了,她真一個人走了。邢平淳緊緊抓著銀票,豆大的淚珠子如斷了線般掉落。
邢慕錚還靜坐在錢嬌娘的屋裡,這屋子裡似還遺留著錢嬌娘的氣息,邢慕錚沒來由地被惶恐纏繞心間。嬌娘是個心狠的,萬一她真個兒就這般拋夫棄子一去不歸,那他這輩子豈不再見不著她
?她離了他逍遙自在,他的悔恨心痛又向何人訴說?心口陣陣發痛,邢慕錚已不知自己是惱是氣是疼。她為何就是不肯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棄他而去也就罷了,她竟然能狠得下心將醜兒也棄了,豈不表示她對他的厭惡到了難以容忍的地步?
她不肯給他補過的機會,難道他真要如醜兒所說,依她的主意,放她自由?邢慕錚猛地吸了一口氣。他的心好似瞬間被人剮去了一大塊,痛得難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