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福澤諭吉覺得現在不對勁。
以他多年對“麻煩”的直覺, 這個新出現的富家子弟渾身上下、乃至於每一縷氣息都寫滿了“我是來找你們麻煩”的提示語。
相比起活力四射的亂步，眼前直徑走來來的少年身高一米七左右，發絲雪白, 長長的、蓬鬆的垂落在胸前，再加上白膚、白色的冬裝, 整個人好似藝術家用冰雪雕琢出來的作品, 缺乏活人的氣息。
少年身上唯一的亮色便是耳邊的藍色發帶，拇指長的發帶把兩道細長的麻花辮編織在一起，好似一束百合花, 尾端落下, 發絲纖細如花枝，莫名地有了一種清純高冷的少女感……
福澤諭吉虛了虛眼。
應該沒危險吧……看上去不像是會武術的人……
隻是這股危機感是怎麼回事……
此人的目光無視了他, 衝著亂步而去，“你知道我的來意嗎？”
江戶川亂步瞅著白發少年的四肢比例, 遠遠看去，差點以為是一米八, 幸好亂步大人的眼神好, 沒有誤會！
“這麼簡單的事情, 一看就知道了。”
江戶川亂步一開口, 澀澤龍彥就沒有失望, 冷淡的紅瞳微亮。
“你在找同類，你認為我是同類？”江戶川亂步推了推自己的偵探帽, 帽簷下是他自信滿滿的笑容, “你應該調查了我們吧，是誰給了你信心，認為世界第一的大偵探會承認你？”
澀澤龍彥聽見他的挑釁，沒有動怒, 收回盯著亂步的露骨目光，隨後看向了重拾回刀劍，宛如保鏢般站在一旁的銀發劍士。
“福澤閣下，請你不要插手我與他的事情。”
福澤諭吉剛要抬起的腳步，默默停滯，沉聲說道：“你找亂步何事？”
“難道我們說得還不夠明白嗎？”澀澤龍彥冷然地對普通人說道，勉強看在了他的身份份上，“我在找同類，有人說他擁有超越常人的智慧，所以我來親眼看一看他究竟是什麼水平。”
江戶川亂步拆穿對方的說法：“秋也說的肯定是我比你聰明！”
澀澤龍彥不承認道：“我們沒見過之前，外人也無法做出評價。”
江戶川亂步嘲笑：“你已經將信將疑了，要對我隱瞞嗎？太拙劣了！當你會把我的資料查看一遍再過來的時候，你已經輸給了我！”
澀澤龍彥用輕蔑地口吻說道：“一個鄉下小孩子，突然有了一點名聲便炫耀起來嗎？我在東京二十三區聽都沒聽說過你，來之前查一查你，隻是想知道你是從哪個角落縫裡蹦出來的。”
江戶川亂步太高聲音：“哦？大城市裡有錢的小少爺？好厲害啊，覺得自己比天下所有人都厲害？遇到秋也後，有沒有感覺到臉在痛啊！”
澀澤龍彥的臉皮忍不住抽動，隱隱發燙，記起了被麻生秋也剝開鎮定的表麵，把黑曆史一點點抓出來的糟糕回憶。
澀澤龍彥眼神冷厲起來，“他是他，你是你。”
江戶川亂步叉腰：“第一次見麵就被人摸了頭發，編了辮子，還戴著我監護人送的發繩來見我，你這個人的底線可真是不高啊！”
澀澤龍彥說道：“因為你沒有得到過，你在嫉妒，醜陋的嘴臉。”
說完，他心情轉好地摸著耳邊的發繩。
他知道很好看的。
江戶川亂步的綠瞳瞪大，閃過氣憤，在這個蠢笨的大人和小孩組成的世界裡，他隻在家人麵前被看穿過，對方是第一個敢“羞辱”他的人！
誰會嫉妒啦！他第一次見秋也的時候，也被秋也摸過頭。
這張戰帖，亂步大人接下了！
“來自東京的家夥，報上你的名字！”
“澀澤龍彥。”
你一言我一語，針鋒相對，硝/煙味就濃烈了起來。
福澤諭吉感覺十分嗆鼻，算是明白麻生秋也說今天會需要拜托自己的原因，敢情是為亂步介紹了一個同樣天才的人過來。
在天才PK天才的氛圍之中，福澤諭吉有點吃不消了。
好想後退啊……
麵對強敵也絕不後退的腳，為什麼有一點發軟了……
沒錯，這已經不是凡人涉足的領域，這兩個人眼中的世界是無數的信息流，用秋也先生的話來形容“神仙打架，凡人圍觀”。
不行，我要履行大人的監督責任，看管好兩個聰明過頭的家夥。
福澤諭吉深知往前一步，會邁入點燃戰火的“深淵”，成為智鬥的犧牲品。然而他實在是怕這兩個人玩出殺氣，好一點的結果是分出勝負，壞一點的結果是同歸於儘。“澀澤”這個姓氏，他若是沒有猜錯，是日本的大財閥之一，絕對不是平民身份的亂步能亂來的存在。
一不留神，福澤諭吉看見江戶川亂步和澀澤龍彥奔向圖書館內部，心中一急，馬上跟上去，內心怒吼：【你們兩個適可而止啊！】
圖書館裡藏書還算豐富，然而入不了澀澤龍彥的眼睛。
江戶川亂步知道橫濱市對比東京都也是一個“鄉下”，心裡有一口氣沒發泄出去，迫切需要踩在這隻白色的金吉拉肚皮上耀武揚威。
他毫不猶豫說道：“來比一比吧，橫濱市立圖書館失竊案！”
澀澤龍彥瞬間接口：“可以。”
【太容易了！】
兩個人的內心齊齊說出這句話。
澀澤龍彥走上服務台，要去查借書的記錄和丟失資料，卻突然感覺到背後出現一陣狂風聲，吃驚地回過頭。福澤諭吉及時趕到，不願意江戶川亂步丟臉，衝到了江戶川亂步的後麵，放出“空擊”！
江戶川亂步的衣擺飄動，圍巾浮起，氣場強大地說道。
“異能力——超推理！”
“……”
澀澤龍彥被風吹得用手擋住眼睛，身後的資料發出“唰唰”的翻頁聲。五秒後，他聽見對方霸氣地說道：“我已經找到了真相！”
澀澤龍彥：“……？？？”
江戶川亂步說道：“我來得比你早五分鐘，在外麵沒有進來，但是公平起見，我多給你一分鐘探查圖書館的時間！”
澀澤龍彥的臉色一白，清冷地怒道：“你在看不起我嗎？”
江戶川亂步在安靜地圖書館裡，囂張地說道：“我就是瞧不起你！”
澀澤龍彥：“你——！”
福澤諭吉介入道：“比賽要遵守規則！”
澀澤龍彥瞪著兩人，轉過身，去查資料，爭取在一分鐘內看清楚原委。他麵臨著江戶川亂步的壓力，大腦前所未有地運轉起來，可惜證據不夠充足，他隻有兩個選擇——要麼放下優雅，奔入圖書館內部的借閱區尋找更多的痕跡，要麼就是站在江戶川亂步的附近查出真相。
這一份糾結短暫地存在一秒鐘，他便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後者。
不再多走一步！
江戶川亂步是站在原地查出來的。
澀澤龍彥的額頭少見地出現了一層薄汗，借助反向推理，確認在周圍肉眼可見的地方一定有自己忽略的痕跡。
最可惡的是江戶川亂步在數倒計時，惡劣地製造壓力。
“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一分鐘後。
澀澤龍彥卡在最後一秒鐘說道：“我知道了。”
他的手撐在服務台上，心跳恢複正常速度，壓下焦躁，用冷靜的態度轉過身麵對江戶川亂步和福澤諭吉——仍然是高傲的姿態。圖書館裡看書的人也在小聲議論，第一次看見這樣破案的奇景。
澀澤龍彥說道：“失竊的是絕版的書籍，囊括了建築類、文學類、書畫類，收藏價值高，偷走它們的人是為了錢，不是為了內容，借閱記錄上沒有外借的記錄，所以是監守自盜，書籍應該沒有來得及全部賣掉，檢查員工宿舍可以找到最少一本還未來得及轉移的書籍。”
江戶川亂步聽見他口中說出的答案，撇了撇嘴，“直接說是誰吧。”
澀澤龍彥說道：“清潔工。”
江戶川亂步揚起笑容：“錯了……”
澀澤龍彥不疾不徐地說下去：“清潔工以外的所有人都是同謀，他們常年偷盜圖書館的書籍，用普通印刷本替換正版書籍，為了幾萬日元就出賣了職業操守——”他的嘴角泛起一絲不屑，很快消失，懶得對這些窮人有多餘的情緒，“清潔工是他們共同選擇的替罪羊。”
話音落下，在旁邊打掃衛生的清潔工張大嘴巴，老實的臉上出現一抹懵逼，就像是普通人某天突然聽說自己犯了案子一樣傻了眼。
服務台後麵的工作人員笑容勉強，說道：“客人，您這是汙蔑。”
澀澤龍彥把玩著自己胸口的發梢，厭倦了這場簡單的失竊案。
“誰都找不到失竊的東西，因為所有人都是幫凶。”
“你的新手機，另一個人的二手奢侈品牌手表、還有每個人偷偷望向我的眼神，這些可和你說的話對應不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