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腦髓地獄”是不會帶來物理傷害的異能力。
它最可怕的地方, 在於挖掘內心的恐懼，沒有人能夠完全的理智對待。
——人心，是脆弱的。
……
天橋來往的人流量, 被蘭堂一個人阻斷。
頭發黑白分明的幼童嚇得在“彩畫集”裡痛哭流涕，四肢被四個小方塊扣住, 如同置身於凝固的琥珀之中, 不論他怎麼掙紮驚呼，都沒有人敢上前招惹傳說中的異能力者——那金色的東西看上去就危險。
五分鐘後，蘭堂等來了匆忙走上階梯的麻生秋也。
一過來, 麻生秋也就磨著牙, 無可奈何地說道：“我讓你彆靠近的？”
蘭堂輕柔地說道：“隻是一個三歲的小孩子而已。”
在橫濱市，在日本, 覺醒了異能力的蘭堂暫時沒有發現過任何對手。
唯一棘手的太宰治，也僅僅是個柔弱的小鬼。
所以——
異能力起源於歐洲是有道理的！
日本人太弱了！
果不其然, 秋也沒有跟他生氣，上前檢查夢野久作的情況, “蘭堂, 放開他吧, 他哭得鼻涕眼淚都出來了。”
蘭堂婉拒：“這孩子給我危險的感覺, 你不適合靠近。”
麻生秋也吐槽他：“你還說沒問題。”
蘭堂暗道：我是明白你的武力值有多差, 才好心不讓你靠近呀。
這個家靠他保護了√。
蘭堂岔開話題，不去傷戀人的自尊心, “你電話裡沒有跟我說清楚, 他的精神係異能力具體是什麼效果？單純的導致人發瘋？”
麻生秋也站在被“彩畫集”架起來的夢野久作麵前，背對著蘭堂。
聞言，麻生秋也低聲說道：“我不知道。”
蘭堂笑了起來：“沒關係，我已經把人抓住, 隨便怎麼測試都可以。”並沒有直接觸碰過夢野久作的蘭堂很有自信，亞空間封鎖身體，不會給孩子帶來傷害，孩子身上的傷痕都是之前從醫院逃出來後造成的。
“嗯，蘭堂最強了。”
麻生秋也習慣性地誇讚著蘭堂。
不過，有著“分析師”美譽的麻生秋也當然還是看出了一些情報。
“蘭堂，那些人發瘋的時候好像看見了恐懼的東西。”
“恐懼？”
蘭堂去回憶自己在路上見到的發瘋者，那個人滿臉扭曲，大約能看到一些歇斯底裡的崩潰，眼神確實不像是純粹的瘋狂。
“也許……他的異能力是誘導人心……”
蘭堂的話沒有說下去，麻生秋也轉身抱住了他，在天橋上摟著他的腰。
蘭堂在人群的視線下有點不好意思。
“怎麼突然抱我？”
“蘭堂，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已經老了，再加上有了這個孩子，精神係的攻擊防不勝防，足夠成為我的殺手鐧，我已經站穩了根腳……”
麻生秋也親吻他的發鬢，貼耳細語，呼出的熱氣能讓蘭堂耳廓發癢。
蘭堂的心跳加速，儘量理智道：“你怎麼說出來了。”
這是外麵呀！
蘭堂的指尖微動，當機立斷用“彩畫集”隔絕人群，以防有人聽見。謀逆之言，會影響秋也在外麵的名聲，他的戀人不該背負汙名。
即使是上位，也是堂堂正正地坐上首領之位。
麻生秋也說道：“你猜我是一個人來的嗎？”
蘭堂下意識看向天橋下方，人群裡有一名白大褂的男人，赫然是秋也的直屬部下，那個賣性/藥賺錢的垃圾醫生！
蘭堂的臉上出現輕微的不悅，“怎麼又是他。”
秋也出門就帶森鷗外？
“他是我的部下，也是港口黑手黨首領的私人醫生，出了任何事情，他都能為我作證，我帶他出門是為了讓我的行為不會被人懷疑。”
“你在擔心什麼？有首領在，根本不需要……”
蘭堂滿不在乎地開口，在“彩畫集”裡沒有一絲一毫的防備。
下一刻。
他的後背心口處一疼。
利器刺破了皮膚和肌肉層，插入了要害！那是一種錐心的痛楚，短暫的出現後，席卷而來，勝過了身體的疼痛。抱緊他，一如往常的麻生秋也溫柔地喃道：“你沒有聽懂嗎？我已經……不需要你了。”
蘭堂的瞳孔放大，臉色驟然蒼白無血，顫抖著唇：“你在說什麼啊？”
我的價值……怎麼可能耗儘了……
“把匕首拿出去……”
蘭堂的眼底裡有淚水溢出，恍惚地說道：“我可以當做沒有這件事。”金色的亞空間抵住了匕首的尖端，沒有讓武器貫穿了他的心扉。
“蘭堂。”
“你太看重實力了，如果僅僅是實力，任何人都有機會取代你。”
麻生秋也的匕首深深地紮入他的心口，沒有刺穿也無所謂，用力攪動，如同每一次上床的時候契入心房的滋味。他們親密無間，蘭堂曾經讓男人進入自己的最深處，把全部的信任、全部的熱戀給予了這個男人。
他的身體，他的靈魂，烙印上了對方的記號。
怎能說舍棄就舍棄？
可是，麻生秋也的一句話擊碎了他的防禦和驕傲，傷感地問道：“已經不再寫詩的你，還是我愛的那個人嗎？”
麻生秋也與蘭堂的初遇，源自於詩歌，那是愛的萌芽。
蘭堂以為他愛自己勝過一切事物。
現實並非如此。
那本詩歌集，那張金發藍眼的耀眼畫像，是不是說明了麻生秋也對他充滿了某一種淩駕於現實的幻想？希望他可以做到更美好的程度？
他憂鬱，冷漠，缺少詩人的創作欲，沉溺於幸福而失去詩歌的靈感。
任性自我的他，是不是連戀人的心都沒有看懂？
“啊啊啊啊啊啊啊——！”
蘭堂無法接受這樣的下場，最開始輕微抽泣，而後失控地尖叫了出來。
法國人的聲線從低柔變得激烈高昂，撕破了錦緞。
“你怎麼可以就這樣背叛我？！！”
“你怎麼敢——！”
有一種愛，叫做——我以為你深深地愛著我。
掌控於蘭堂手中的頂級空間係異能力“彩畫集”，變得極其不穩定，四周的空間開始被切割出了一個個混亂刺眼的痕跡！
現實中，站在天橋上呆愣了一會兒的蘭堂臉色發生細微的變化。
哭泣中的夢野久作不敢哭了。
他感受到了一股刻骨銘心的恐懼感。
無儘的殺氣和憤怒撲麵而來，在這個外國人的身上，有著令人膽寒的一麵，金色的亞空間在主人的崩潰下似乎能爆發出割裂空間的威力！
夢野久作的四肢受到壓迫，驚恐地喊道：“放開我！”
“救命！爸爸——媽媽——久作不要疼痛——！”
天橋上的金色方塊越來越多……
範圍隱隱要擴大。
在它擴大之前，麻生秋也闖入了其中，對蘭堂驚叫道：“不要！”
陷入了“腦髓地獄”幻覺裡的蘭堂身體輕輕顫抖。
“不要用異能力！”
“蘭堂！”
麻生秋也的聲音仿佛出現了作用，蘭堂的突然寂靜下來，隨後，蘭堂的身影消失，猛然出現在了麻生秋也的正麵前。
法國人的眼眸噙著淚水，表情恐怖，雙手扼住了麻生秋也的脖頸。
他渾渾噩噩地說道。
“如果你要背叛我——那就去死吧。”
麻生秋也瞬間就知道自己遭遇了什麼，蘭堂被幻覺控製住了，如同原著裡中招的中島敦，看見了極其不好的東西。
夢野久作！你這個小害人精！！！
“唔——！”
麻生秋也無法呼吸，努力阻止蘭堂，“蘭堂——你看錯人了！我是秋也啊！不是你前男友！”他的任何聲音都無法傳入對方的耳中，這就是“腦髓地獄”的威力，對方的五感被恐懼的事物所籠罩，無法感知到現實世界。
他以為蘭堂在“腦髓地獄”裡看到的是保羅·魏爾倫背叛他的場景，卻不知道“腦髓地獄”更狠一點，直接挖掘出了蘭堂最害怕的一件事：蘭堂害怕被人拋棄，被人背叛，重複的曆史會讓蘭堂精神崩潰。
畢竟，蘭堂是蘭堂，而不是恢複記憶後的阿蒂爾·蘭波。
森鷗外慢一步來到麻生秋也和蘭堂所在的附近，見狀幸災樂禍道。
“哎呀，情殺現場呢。”
不要懷疑。
人性的卑劣程度啊！
隻有愛麗絲急切地跺腳，惱火道：“林太郎！你的招財貓上司出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