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夏就是來跟喬奶奶打招呼, 又同喬越聊了幾句, 就回本班那邊去了。
喬越看她順著走廊轉彎, 往另一邊去, 她穿了件棒球外套, 配九分長的牛仔褲，短頸的帆布鞋露出白皙纖細的腳踝骨, 她走起來步態從容, 蓬鬆的馬尾輕輕擺蕩, 美好得很。
順著一二三四班過去, 家長們都注意到這個十分漂亮的女同學，幾個班的老師也看到她了，還跟家長說，那是隔壁文科班第一名，五班的鬱夏。品學兼優，十分出眾。
“拿這次考試來說, 因為難度大幅加碼，各班平均分都降了，普遍降了好幾十分, 但是她沒有。隻要老師在課堂上講過的她幾乎不會錯，遇到那種很偏甚至有超綱之嫌的題目, 也能儘量搶分，他們文科班排名前幾的都在五班，鬱夏常年穩坐五班第一，甩身後一截。”
“本校、本年級很多榮譽就出在這個女同學身上, 英語組正準備推薦她參加市裡的演講比賽，她先前作文大賽好像也拿了一等獎，跟著還要出去比賽，現場寫作。”
老師們提到鬱夏就刹不住車，想稍微介紹兩句，一回頭發現說多了，打住打住！鬱夏同學再優秀她是五班的是文科班的，今天開家長會還是說說自己班上的問題。
其他班的能打住，五班的班主任以及各科任老師說起來那簡直刹不住車。等他們說夠了，班主任就希望鬱夏她媽劉莉也同大家講講，將她是怎麼把女兒培養得這樣優秀……
劉莉擺了擺手，謙虛道：“老師你開玩笑呢，我哪會說這些？”
“那不然這樣，大家有什麼疑問，提出來，請鬱夏媽媽給大家針對性的談一談。”
老師說完，就有人舉手，問你聽說女兒談戀愛的時候真一點兒不著急？怎麼才能做到談著戀愛還不影響學習？
被發現談戀愛是分班之前，老吳是分班之後才接手的文科尖子班，他還真不知道鬱夏媽媽曾經給王海文老師帶來過怎樣的心理陰影。不過今天以後，他知道了。
劉莉回憶起當初，說：“那還是高一上學期，前一個班主任給我打電話，說你們鬱夏早戀了，我聽說心裡鬆了一大口氣，她都十六七歲了還叫早戀？往上數，從幼兒園起，喜歡我女兒的男同學不知道多少，初中那會兒還有人追到我家小區門口讓她出去，那麼多人追，她就從來沒有過談戀愛的跡象，我還擔心說家裡出了個榆木腦袋，聽說她戀愛了恨不得炸鞭炮慶祝！”
“我和她爸覺得，對象得自己找，戀愛還是要談，等畢業之後安排相親不靠譜。當然我這麼說是因為鬱夏自製力好，要是自製力不夠，等到讀大學再談就差不多。”
“你問怎麼談戀愛不影響學習，我們家這個怎麼談都不影響學習。彆的年輕人約會愛去唱歌啊看電影不然就吃吃喝喝，我家這個愛去圖書館和書店，隻要放長假她天天往市圖書館去，兩人看看書寫寫題，我看挺好？”
“這兩個孩子還特彆有競爭意識，以前沒分科的時候，我們鬱夏天天想把喬越從年級第一拽下來。現在文理一分開，他倆還在較勁，說看誰能拿更多次第一名。我前兩天還問她最新戰況，說是六比六平。”
提問的家長其實就飽受早戀問題困擾，本來以為能在家長會上學點科學早戀的技巧，讓自家孩子也能把成績穩住，聽劉莉說完，感覺沒指望了。
彆人家女兒約會看書做題。
自家女兒約會跟人打啵。
彆人家女兒和男朋友比成績。
自家女兒和情敵比身材顏值打扮。
彆人家女兒分科之後六次蟬聯文科班第一。
自家女兒倒數了已經。
提問的家長真想說一句打擾了，這戀愛我家學渣談不起！她憋著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隻想說要是戀愛都這麼談，哪個家長會不願意？
又有人問：“聽說鬱夏剛進一中的時候成績沒這麼突出，她是怎麼開竅的？怎麼就在高一這年突飛猛進成為年級上最優秀的學生？”
劉莉攤手，不知道啊。
“大概是老師們水平高，教得好。”
第二排一個學生家長回頭問：“你們孩子怎麼學的英語？聽廣播？聽磁帶？看外國電影？還是送的少年宮？”
劉莉一臉茫然，回想起自己上學的時候，還是八十年代，當時班上同學沒幾個好好學外語的，讓跟著讀全班嘰裡呱啦瞎讀一通，教室裡吵得跟菜市場一樣，老師也管不了。
行行，下個問題，彆的家長問她平時對孩子是怎麼個態度，約束還是管教？孩子取得進步了你怎麼鼓勵她？孩子叛逆起來不聽你說又怎麼辦？
“怎麼鼓勵她？給錢啊。我女兒好像沒叛逆過，他爸倒是還在叛逆期。”
“……”
“……”
“你們鬱夏在家幫忙做家務嗎？”
終於有個她回答得上來的了，劉莉表示自家是女兒最閒，她爸最忙。“平常家裡的事是我在做，周末以及假期裡她能幫很多忙，寒暑假上我們家三餐都是鬱夏在準備，回家就能動筷。她還會烤蛋糕烤麵包烤餅乾，女兒手比我巧。”
這個時候，班主任以及各科任老師終於發現他們犯了個極大的錯誤。把鬱夏立在這裡做榜樣沒有錯，讓他媽給大家講述成功經驗這問題就大了。她的成功明擺著是不可複製的，就是自身優秀，自覺自律，熱愛學習。
失策了！
應該讓二到五名的家長來談談，鬱夏媽媽說了個啥？把她說這些彙總一下，概括出來就是：
我女兒非常優秀！她男朋友也很優秀！我今天裝逼來的！請大家配合哇塞！謝謝！
起初家長們還隻是簡單羨慕一下，聽得多了，羨慕就變成嫉妒！都很嫉妒劉莉有這麼優秀並且省心的女兒，並且她在高中階段就找到一個跟自己同樣出色的男朋友。彆人高中畢業各奔東西，很多情侶被迫要分開，他們這種，怎麼分得開？全國哪所學校隨便填了，要想同城還不容易？
女兒學習好，不僅學習好很多方麵都拿得出手，家務事一把罩，還有各種特長，能包容，長得也漂亮……
彆人想要其中一樣都不容易，她什麼都行，這實在太招人眼紅了。
這不是家長會！
這特麼是鬱夏媽媽個人的炫耀大會！
她現場化身曬女狂魔，彆人談到自家孩子，哪怕心裡覺得樣樣好，嘴上也要謙虛一下。對包工頭的卷卷毛老婆來說，謙虛？不存在的。
鬱夏人在外麵走廊上，將這些話聽在耳中。
班上其他同學打趣她，說你媽真有意思！你媽也太時髦了！你不談戀愛你媽真的擔心覺得你是不是哪裡有問題？是真的？
“我怎麼感覺學委你是租了個媽來學校開家長會呢，你告訴我怎麼會有這種家長？？？”
鬱夏臉頰有些緋紅，她還有點不好意思。
有不少家長已經大徹大悟了，知道劉莉分享這些不靠譜，至少自家沒法學。也有人覺得她說得實在太誇張，就算第一名這個女同學再優秀，她一個高中生真能有那樣的自製力？很多參加工作的談起戀愛都不想做事，滿腦子就是男朋友，滿心隻想約會。
出於這種理由，有人覺得劉莉藏私了，挨著她坐的石曉媽媽倒是很相信她說這些。
石曉媽媽親眼見過鬱夏，不止是見一麵，還在同張桌子上吃過飯，麵對麵聊過天。不是嫌棄，可要她說，鬱夏的素質是要比劉莉高不少，修養和品位也不是劉莉比得上的。
再聽劉莉講這一通，她覺得鬱夏爸爸應該差不多也就這樣，所以說，鬱夏真是自己乖的典型，她就是天生優秀。
劉莉說得差不多了，各科任老師又上台講了一些，說到本學科的難點所在，告訴家長學習技巧，讓他們知道該怎麼配合督促。又請他們看了擺在課桌上的成績單，告訴他們根據過去幾年的高考錄取情況，在一中，一二三本線分彆在哪兒，這樣就知道你家孩子現在的大致水平。
會落實到排名上是因為很多家長看不懂卷子，這麼說他才明白自家子女高中一年多是進了還是退了。
老師也說現在才高二上學期過半，後麵還有許多時間，現在努力都來得及。又說高三複習的時候他們還會把全部知識點重頭過一遍，哪怕有落下的，壓力不用太大，後麵認點真還能追回來。
很多家長都讓自家孩子的排名刺激到懷疑人生，聽到這話才緩過來一些。
還要重頭再學一遍，那還好。
班主任是打一棒子再給顆甜棗，讓你知道這個排名不容樂觀，再告訴你時間還有。家長這個心啊，一會兒揪起來，一會兒又放開，要說全程輕鬆的就隻有劉莉了，她還有閒心把鬱夏兩會考試的作文看了一遍，心想要不怎麼說我女兒是能拿獎的水平？寫的真好！字兒也好看！
石曉媽媽跟著她看了一眼，問：“你們鬱夏練了很多年書法？字兒真好，真漂亮。”
劉莉告訴她可能是練過，小學初中的時候學校不是老給推銷字帖，說自願買，他們都買了。
坐前排的最容易聽到後排說話，前排兩個家長聽到這聲嘀咕，心裡十分無語。
誰還沒買過字帖呢？
我家孩子放假回來每天也是幾頁幾頁的臨摹，有什麼用？
“劉妹子，你把你家鬱夏的課本借我看看。”
劉莉還沒鬨明白右手邊這個要乾啥，不過她個性隨和，低頭看了看抽屜裡麵，摸出一本書來，順手遞給過道那邊。
她這麼順手一拿，拿到的就是下午要上的生物課，生物課嘛，對文科班來說就是放鬆休閒睡覺寫作業的，聽的人不多，很多哪怕帶耳朵聽了，也就是在課本上勾畫一下，做筆記是不存在的。
鬱夏就是個奇葩，她那書上寫了不少東西，不僅有順手寫下來的筆記，還有她自己的思考和延展。
理綜三門裡麵，鬱夏最擅長的正好是生物，她以前學醫的……
過道那邊的家長打開鬱夏的生物教材，裡麵密密麻麻寫了不少東西，筆記相當漂亮，每堂課後的思考題她也寫了答案。這位家長又低下頭翻出自家孩子的生物書，看封皮嶄新，翻開裡麵更新，就跟開學剛發下來一樣。
她還沒失去理智，還記得文理分科了。
但是，這個筆記就說明了很多問題，至少能說明兩人在學習態度上的差距！
分科之後理綜幾門你就不聽了？知識這個東西，多學點還能有錯？
看看人家！
她鬱夏憑什麼連續六次年級第一？因為她有態度！
這就是學習的態度！
坐在過道那邊的倒黴孩子還不知道他家長這麼時髦拿生物書做對比，不過不用著急，晚上回去他總會知道的。他家長很氣，準備回去好好收拾他！
安慰還是有，右邊這同學成績好歹和石曉差不多，他也還穩定，頂多回家挨頓說。同這樣的比起來，排名年級五百的路真真同學就是人間慘劇了。她媽前後看了一圈，沒找到比自家女兒更差的。從看到兩次考試的卷子和成績單，楊霞就感覺頭暈，這會兒是秋天，深秋了，她感覺心慌氣短，進班之後就沒好受過，聽劉莉分享各種經驗的時候她胸悶了一個全程。
彆人早戀，路真真跟著學了。
彆人去圖書館約會她怎麼不學？
彆人卯起來比成績她怎麼不學？
彆人考年級第一她怎麼不學？
……
看鬱夏的媽媽一臉驕傲說我從來不管她，作業她自己寫，讀書她自己讀，晚上回家看不看書隨她高興，說周末要出去約會我能做什麼？給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