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驚鴻夫人的尖叫聲驚動了附近的宮女侍從, 匆匆趕來的人看到這一幕雖然有些驚訝,卻並不奇怪, 好像這樣的事發生過千百遍似得。
一荊釵布衣的婦人上前, 分開了驚鴻夫人和鐘應兩個,隨後宮女們熟練的將驚鴻夫人包圍,製住了驚鴻夫人的手腳,溫聲細語的勸的什麼。
驚鴻夫人並不像白天那麼好說話, 她似乎受了什麼刺激,如被群狼包圍的兔子, 露出齒牙試圖保護自己。
尖叫聲、哭喊聲, 勸慰聲……混雜在一起。有人不小心撞到了海棠樹, 粉白重瓣簌簌而落,仿佛在嘲笑這場鬨劇。
鐘應不由握了握手心。
白天時, 他看到這一幕不覺得什麼, 可是現在隻要想一想, 這女人是君不意的母親後,他便覺得荒唐極了,不由扭頭去看君不意。
君不意靜靜站在原地, 墨發、衣襟上各落了一片粉白花瓣,神色平淡極了, 如同重明國的夜空一般悠遠安靜。
這般冷淡, 卻讓鐘應覺得胸口悶的難受。
荊釵婦人來到君不意麵前, 行了一禮, 眼角生了幾條皺紋的臉上露出為難之色來。她道:“太子殿下, 若是沒彆的事了,您便先回去吧,我會照顧好夫人的。您在這裡,夫人根本冷靜不下來。”
頓了頓,婦人補充:“求求您了。”
什麼意思?
鐘應不由挑眉,長而利的睫毛掀出幾分冷然來。他不悅的想,這人可真不會說話,說的好像是君不意故意來刺激驚鴻夫人似得。
不等鐘應開口,君不意便點了點頭道:“好。”
荊釵婦人鬆了口氣。
鐘應心神一怔。
君不意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單手抱著古琴,另一隻手隨意撫過琴弦。
“錚錚”兩聲響起,似三春暖風,又似鐵馬冰河,琴聲滌蕩整個宮闕後,原本瘋狂吵鬨的驚鴻夫人安靜下來了。
剛剛的掙紮中,驚鴻夫人的發髻衣裳亂了,眼中尚且殘留著幾分驚恐,可是她抬頭注視著一個人時,依舊能攝人心魂,令人心生不忍。
好像那個打了君不意一巴掌,對著君不意又撕又咬的人不是她。
她垂下又長又密的睫毛,唇角微微翹起,哼起了含糊的歌謠。
這一次,荊釵婦人隻是說了一句“回去”,驚鴻夫人便乖乖跟著她們走了。
君不意輕輕握住了鐘應的手腕,拉著鐘應離開此地。
他的手非常的涼,貼上鐘應手腕時,那股寒涼似乎順著皮膚,沁入心底。
鐘應沒有甩開他,跟著他走了幾步後,又聽見了雜亂的聲音。
驚鴻夫人安靜了沒多久,進入屋中後,便傳來了“砰”的一聲。
隨後,吵雜聲響起,驚鴻夫人再度瘋狂。
青瓷瓶成碎片,桌子椅子翻了,華裳撕出一道長長的口子,書畫成了紙片……
兩人離開了那座宮闕,走過了好幾條長廊、石橋,那聲音才終於消失,耳邊隻有遊魚戲水,樹葉沙沙聲。
鐘應心裡頭憋著一口氣,特彆想質問君不意,可是想一想他臉上的巴掌印,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了,甚至有點兒束手束腳。
最先開口的,反而是君不意。
在長橋上停下,他回首,額角碎發在風中輕輕拂動,淡淡道:“紅姨是娘親身邊的老人,跟了娘親許久許久了,她能照顧好娘親的,我待在那裡隻會添亂,所以……”
“誰想聽你說這個?”鐘應長眉一挑。
君不意默了默,又道:“我回來的時候,見你睡得熟,怕打擾你,所以又出去了。”
見鐘應還是繃著臉,君不意用極輕的聲音道:“對不起。”
鐘應一聽這三個字,立刻炸了:“你又沒對不起我,道什麼歉?”
“我邀你來重明國時,說好了帶你玩,帶你吃的,結果反而讓你看到了這些事。”
鐘應哪裡聽的進君不意的話,直截了當的問:“你是怪我亂闖?”
“沒有。”君不意搖了搖頭,“我早便說過了,我的宮殿任你翻。”
“好,既然你不怪我,那我問你……”鐘應反拉住君不意的手。
君不意微微屏住了呼吸,以為鐘應要質問他極重要的事,便對上了一雙桃花眼,因為憤怒而豔麗如火樹銀花。
他為什麼這麼生氣?君不意不解。
隨後,他便聽鐘應道:“你怎麼回事?站著不動任打?彆人讓你走,你就走?”
君不意:“……”
鐘應想想剛剛的事就惱怒:“還有那什麼紅姨,她說的什麼話?難道你母親那樣是你害的嗎?”
君不意的疑問有了答案。
他想,原來小混蛋這麼生氣,是因為他。
既生他的氣,又為他打抱不平。那麼,這份惱怒後麵,是不是一顆擔憂關懷的心?
睫毛顫了顫,君不意說了一句心底的話。他說:“也許,真的是因為我。”
“什麼?”鐘應目露疑惑,這樣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他根本聽不懂。
“……”
“算了,等會兒再說。”鐘應左右瞧了幾眼,看見一座涼亭後,拉著君不意過去,一把將人摁在了座位上。